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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回鶴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飄忽而遙遠。
花滿樓感覺到身上的束縛逐漸鬆開,手指不由得攥住傅回鶴的手,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卻只是好像輕輕從傅回鶴指間划過。
他這是怎麼了?
花滿樓迷迷糊糊地想。
這種感覺實在是很像幼年時重傷高熱不褪的無助與無力。
可他不是已經開始修煉了嗎?
為什麼……還會生病……?
花滿樓努力睜開眼,在視線模糊的最後一個瞬間,看到傅回鶴朝著他附身靠近過來,那雙灰藍色的眸子裡滿是他看不懂的晦暗星辰。
……
用靈力安撫好床榻上的人,傅回鶴伸手碰了碰花滿樓的額頭。
雖然還是有些熱,但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兇險了。
傅回鶴坐在床邊,注視著花滿樓許久。
良久,傅回鶴替花滿樓掖好被子,起身走到桌邊,將花滿樓費心研究的東西拿在手中,垂眸靜靜看了許久。
按照常理,已經是修士的花滿樓當然不會傷風生病,但是他今日幾乎虧空了體內所有的靈力,又不知為何那些靈力又驟然回撲,這才傷到了他自己。
最開始時因為靈力原本就是屬於花滿樓的木系靈力,花滿樓尚且沒有什麼不妥,傅回鶴也並沒有看出。
直到回來離斷齋,隱藏在花滿樓體內的靈力驟然爆裂開來,導致花滿樓的身體在這段時間比之凡人還要單薄脆弱幾分,這才邪風入體著了涼。
其
實,花滿樓若只是跟隨長盛君學習陣法,循序漸進,並沒有什麼問題。
可現在血祭大陣就像是懸在傅回鶴頭上的一把刀,花滿樓想要幫他,甚至在這方面擁有卓絕的天賦,但鍊氣期的修為對於上古大陣而言實在是太低了些。
即使離斷齋靈力充足,留給花滿樓潛心修煉的時間到底還是太少,花滿樓本身境界的不足會是一個很大的隱患。
現如今在這裡尚且如此,蒼山境更是築基才算修行入門的上古之境,到那時……
傅回鶴的眼中閃爍著掙扎與猶豫。
忽然,他抬起眼,銳利鋒芒的眼神刺向屋外,神識掃到廊下的長盛君時愣了愣,頓時一切都明白過來。
傅回鶴扣在桌面的手緩緩收緊,用力之大幾乎在桌面上留下幾道印記。
深呼吸平靜了情緒,傅回鶴面無表情地推門出去,反手在花滿樓房間周圍布了一層結界。
長盛君轉身看了他一眼,道:「沒個十天半個月,他醒不過來。」
「你故意的?」傅回鶴一步步走近長盛君,沉聲開口。
長盛君後退一步,迎上傅回鶴冷凝的視線,硬生生抗下肩頭壓下來的鋒銳壓迫感:「雖然他修煉時日尚短,但若是你真的想幫他,他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境界。」
「他為什麼到現在都只是練氣期,除了你沒人更明白。」
傅回鶴的腳步一頓。
長盛君的語氣平和:「你打從一開始就不想讓他摻和進傅氏的事情中來。」
傅回鶴沒說話,眼神很冷。
長盛君從傅回鶴的眼睛裡看到了答案,他也隨之沉默了好一陣,眼神里流露出一種刻骨的悲哀,緩緩道:「傅凜,一死了之的人走得瀟灑,被以愛為名遺棄在原地的人,才最痛徹心扉。」
「哪怕你能抹去他的記憶,洗去他的愛意,可是沉默的傷痕即使不會說話,也終究有累積成海,吞噬所有的一天。」
長盛君凝視著傅回鶴:「別做那種愚蠢至極的選擇與決定。」
傅回鶴走到長盛君身邊站定,沉默不言。
過了許久,傅回鶴低聲道:「他在陣法一道上,是不是很厲害?」
長盛君笑了下:「我之前說過,若是在蒼山境,他一定會是各個門派爭搶的天才。」
「血祭大陣的存在便是一種危險,他能出現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第四次……我研究血祭大陣三千年,曾經想過很多次逆轉血祭大陣的方法,但沒有一次成功。」
長盛君感慨地搖了搖頭。
「他提出想要用另一種以柔克剛的力量引導中和陣法中的靈力,然後以陣法為媒介,將陣中人的靈力四散反哺去天地間。」
「乍一聽似乎很天真很容易,但在血祭大陣本身暴虐龐大的靈力沖刷下,這幾乎可以稱之為一個天才而瘋狂的想法。」
「我為什麼會想要研究逆轉血祭大陣?」長盛君抬頭看向離斷齋天空中的星辰,「因為只要能夠控制血祭大陣逆轉的靈力,就能至少在一瞬間,讓已經高高在上的神重新變回凡塵生靈。」
「傅凜,哪怕你再強,都不可能真的去和本源世界的天道抗衡,除非——將他拉下來,變成和你一樣的存在。」
「白日裡陣法之所以會炸開,不是因為花滿樓失敗了,而是因為他靈力不濟沒能畫完完整的大陣。」
「雖然這麼說有種很不甘心又奇妙的感覺,但……」
長盛君輕聲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給我一種,或許出路真的在他身上的宿命感。」
「畢竟千千萬萬的凡人中,只有他在離斷齋靈力不濟的時候正巧掉進了裂縫;也只有他,在那一池子各式各樣的種子裡,選了你這麼一顆難搞又不討喜的破石頭
。」
傅回鶴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