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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他,弄得一身泥,髒死了。」
傅回鶴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飄出來,語氣裡帶著不爽。
爾書當即收起那點子並沒有多真誠的淚珠子,坐起身循著聲音往旁邊瞅。
那聲音像是從二樓陽台處傳來的,爾書爬起來就想往樓上竄。
花滿樓連忙拎住了髒兮兮的泥糰子,壓低聲音道:「離斷齋里有什麼非處理不可的事麼?」
爾書沒反應過來:「啊?其實也沒有,就是之前的一些……」
「那就先別過去了。」花滿樓拍了拍爾書的小腦袋,「他這幾日心情……嗯,不是很順暢。」
「他還在不高興呢?事情都過去好久了唉……他以前也不這樣啊,而且他七情六慾只通了貪慾,按道理就算再難過,也不會維持這麼久的……」爾書不由得壓低聲音,聲音有些擔憂。
花滿樓輕咳了一聲,微笑道:「前幾日他硬說要吃菟絲子,我們便尋了些過來,而後味道應當是尚可,他便……吃的多了些。」
「菟絲子?」爾書的小爪子撓了撓腦袋,「他不是一向不愛吃草麼?不過你做的什麼他都愛吃……吃多了就吃多了唄,老傅也不至於鬧肚子吧?」
花滿樓悠悠的嘆了口氣。
手腕上的蓮葉慚愧之下幾乎捲成了一個春卷,將自己縮小成細細的一條,藏進了花滿樓的衣袖裡。
爾書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琢磨了半晌,而後倒吸一口涼氣。
要是它沒記錯的話,菟絲子……好像是固精壯陽,補腎益氣的吧?
爾書黑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圓,沒忍住湊過去跳上花園裡的石桌,靠近花滿樓八卦道:「他吃了多少啊?什麼反應?之前我們都八卦來著,老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咳咳咳咳——」
花滿樓想起那日晚上逸散開來的淡淡蓮花香,以及半夜三更井水裡突然響起的撲通聲,笑而不語。
「哦哦哦!」盯著花滿樓的爾書懂了,眼睛亮晶晶地搓著小手,「哎呀,我得回去離斷齋——」
「回什麼回!給我滾上來說事!」
一團靈霧被搓成小球丟下來正正炸在爾書的腳邊上,驚得爾書原地起跳栽進了盆栽里。
爾書灰溜溜地夾著尾巴爪爪跑得飛快。
花滿樓笑了一聲,拍了拍手腕上隱隱發燙的小蓮葉,彎腰整理方才爾書砸亂的盆栽枝葉。
……
爾書在二樓轉了好幾圈都沒找見人,過了好半晌,板著臉的傅回鶴才從陽台邊上的小茶壺裡翻了出來。
爾書無言了好半會兒,訥訥問他:「你的靈力不是已經恢復了嗎……?」
傅回鶴不想回想前幾日菟絲子宴的尷尬,拜那天晚上的意外所賜,現在菟絲子這三個字已經全然變了味道,從此在他腦子裡只剩下那晚難以言喻的憋悶與燥熱。
想起這件事,傅回鶴的耳朵尖就泛了紅。
不變小他怎麼躲花滿樓?
爾書當即轉過身子捂住眼睛,努力不去偷看身後沒準就惱羞成怒的某人。
傅回鶴恢復身形在桌邊坐下,爾書也抱著香盒跳上桌子。
其實離斷齋里也沒多少事情,就是傅回鶴不在的時候荊棘開出了小花,隔兩天一個色,看著奼紫嫣紅的怪好看的。
還有結緣屏上再度出現了無花的名字,只不過這次後面明確寫了交易物品與交易種子。
和無花的交易傅回鶴心裡門清,這兩天找個時間把雛菊送過去,順帶看看那邊的天道是怎麼售後的,若是能再敲些竹槓,那便是再好不過。
至於蘇夢枕和小荊那邊……
小荊發芽並沒有多長時間,驟然開花定然是有所契機。
這個契機不必多想,不外乎蘇夢枕身處險境,小荊救人心切。
荊棘雖以血
液作養分,但與之對應的,紅玉荊棘是生命力最頑強的種子,再加上蘇夢枕當初的願望是活下去,若是如此推斷,恐怕蘇夢枕原本的結局是戰死邊關,在皇帝與百姓心中留下金風細雨樓的英名,換一個金風細雨樓善終的出路。
若是在世人眼中蘇夢枕已死,這一人一荊棘就此隱居山林……傅回鶴垂眸思忖了一陣,微蹙的眉頭逐漸鬆緩下來。
一來蘇夢枕得機會守護心中掛念之人後半生榮辱,二來也可讓蘇夢枕再多教導小荊一段時日。
等到小荊心智成熟,化為人形,作為種子的靈力消散,蘇夢枕也自然得入輪迴。
交易雙方,皆有所歸,也算是全了蘇夢枕與小荊這一番父女情誼,倒不失為一樁美事。
只不過畢竟是強留凡人性命,雖不至於影響世界運勢,但還是要過去確認一番後,再與天道交涉一二。
傅回鶴心中定了主意,便將這件事撥到一邊,用菸斗點了點桌上的空香盒:「這個呢?」
半坐在桌面上的爾書小心地瞥了眼傅回鶴的表情,兩隻爪子緊握著,大尾巴乖巧盤在身前蓋住爪爪:「之前金光菊散去靈力在先,那日又情況緊急,我就尋了契約者已經死亡的交易品給她化形,這個是……是用完的空盒子。」
交易的客人死亡,香盒裡面的交易品便不會再持續生成,用完就空了。
「那個……她說,她說……要還債的話,找她最最可愛的……大侄子……」
爾書越說聲音越小,嘴邊長長的鬍鬚一抖一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