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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書低頭扒拉自己的小爪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尾巴尖繞過去掃了下沉思的傅回鶴。
傅回鶴冷不丁吃了一嘴的尾巴毛,呸了幾聲之後一巴掌將爾書亂掃的獸毛撣子扇到一邊。
轉回頭對上花滿樓帶著詢問之意的面容,傅回鶴偏了偏頭,語氣淡淡道:「原隨雲和離斷齋交換了一雙可以視物的眼睛。」
「他是武林第一世家無爭山莊的少主,家世顯赫,父親疼愛,天資聰穎,武學天賦極強。他原本是無爭山莊百年來最被看好的繼承人,卻在三歲時因為一場大病高熱不退,致使雙目失明。」
花滿樓的手指微動,暗淡無光的眸子被垂下的眼帘遮擋,面上看不清神色。
這幾乎……與花滿樓前半程的人生軌跡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眼睛有那一方世界的天道法則的壓制,他的交易選擇有可能衍生出另一個不同軌跡的小世界。所以若想復明,所付出的等值代價也十分沉重。」傅回鶴明面上像是在說原隨雲,暗裡又何嘗不是在告知花滿樓一些無法擺在明面上的規則。
就像當初傅回鶴開出交易給花滿樓一雙眼睛時,花滿樓將要付出的代價一樣——終其一生困於離斷齋內,無異於以靈魂交換。
何其沉重。
這世上本就沒有平白的好事,更別提離斷齋從來都將交易明晃晃放在這張長桌的桌面上。
無言良久
,花滿樓才輕聲問道:「他交易了什麼?」
「武學天賦。」見花滿樓的手往旁邊走了走,傅回鶴也十分自然地換了個姿勢,上半身趴在花滿樓的手指上,「從他踏出離斷齋那一刻起,在武學一途他永遠不可能躋身高手之流。」
「但顯然,這位原少莊主後悔了當初的交易,卻又不肯放手已經得手的眼睛。」
「他利用了他帶出離斷齋的種子。」
花滿樓聞言,忍不住道:「如若種子開花,離斷齋不是可以應允他一個願望?何至於此?」
傅回鶴抬眼看他:「與瀕臨死亡的荊棘種子不同,原隨雲帶走的種子有契約年限,不可能永遠跟在他的身邊,除非他許願將種子留在身邊。若他許願一雙眼睛,那麼終其一生他都只能是一個武學廢人;但若他許願要回武學天賦,已然發芽的種子將會回到離斷齋,他見過光明的眼睛將會再度失明。」
「魚與熊掌,如何選?」
很顯然,原隨雲不想選,他哪一個都想要。
他不僅想要,還已經用出了手段,付諸實踐。
「想要替換離斷齋的交易物品並非易事,但這些年來我與離斷齋都始終未曾察覺有交易品丟失,這就證明,原隨雲用來替換他交易給離斷齋交易品的東西,並非等價他的武學天賦,而是對人類而言更珍貴的東西。」
傅回鶴的聲音冷凝下來。
「這些金色的靈霧,是人類的生機,換句話理解……原隨雲在用他人的性命竊取曾經的武學天賦。」
「我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麼方法達成了如今的局面,但只要他活著一天,只要他與離斷齋的契約還在,便會有人因此無辜喪命。」
「因為生機流向離斷齋,所以這些命債都被算在了離斷齋的頭上。」
而傅回鶴這個離斷齋的店主,看管不利之罪首當其衝,被九道天雷當頭劈了個正著。
傅回鶴屈指叩了叩茶盞杯蓋:「待到我靈力恢復一些,我便親自去走一趟。」
原隨雲不能留,而那顆助紂為虐的種子……
傅回鶴眯了眯眼,掩去眸中複雜。
***
因為離斷齋靈力失衡,無法進出,花滿樓暫時在離斷齋住了下來。
得知這件事最高興的莫過於後院裡那些心智尚幼的花花草草。
大榕樹後面探出一個圓溜溜的黑色花盤,上面還零星長著三四瓣金黃色的花瓣。
黑心金光菊用葉片拍了拍大榕樹,催促的意味甚濃。
大榕樹慢騰騰地伸出枝條,咔咔幾聲脆響,幾根樹枝折斷掉下來。
大榕樹是離斷齋里第一顆發芽的種子,紮根在離斷齋已經有幾百年,比爾書被傅回鶴孵出來的時間還要早,做什麼都是懶洋洋慢吞吞的。
除了傅回鶴,大抵沒人知道這棵幾乎獨木成林的榕樹根系究竟蔓延到了哪裡,就像花花草草們不明白為什麼後院看起來並沒有大小的變化,可不論多多少植物,都不會顯得擁擠一樣。
金光菊拎著根系吧嗒吧嗒跑到樹枝旁邊,做出一個思考的動作,又拍了一下大榕樹沒有收回去的枝條。
大榕樹沒動,金光菊氣的根系在地上拍了好幾下,掀起一片泥點子。
一旁湊過來的小雛菊用葉片和花苞卷著一截長長的藤蔓拖過來,看顏色顯然是脫離主幹有些日子了。
金光菊滿意地點了點花盤,拍了兩下小雛菊的葉片,引得小雛菊害羞地將葉片縮成了一小卷。
這些植物大多數都是沒能開花的,像是小雛菊一樣結出花苞的已經算是十分了不起,對黑心金光菊這株後院的「前輩」都很是崇敬。
前段時間大家都說金光菊前輩要枯萎了,但是現在金光菊前輩不僅神采奕奕地活著
,還帶來了救下離斷齋的恩人!
金光菊轉著花盤環視後院一圈,有些不滿意地搖了搖葉片。
將這些小傢伙聚攏過來,黑心金光菊儼然一副領頭花的模樣,開始用葉片和花盤比比劃劃,時不時根系攪動在一起像是在做什麼示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