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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輩七童, 見過伯母。」
聲音鄭重而嚴肅。
傅回鶴聽不到這些花草偶爾會發出的聲音, 但是自來離斷齋第一天起,花滿樓耳邊一直都能零零碎碎聽到不少。
雖然他從未辨認出真正屬於大榕樹與青竹的聲音, 但偶爾從其他花草樹木口中聽來,談到大榕樹和後院不輕易出現的青竹時,都是十分尊敬的態度。
花滿樓不知道傅回鶴是否明白兩位前輩的身份,但花滿樓既然猜到,於情於理,都該來拜見。
大榕樹的樹枝伸出來, 溫柔地抬起花滿樓的手臂,樹枝尖尖輕輕拍了下花滿樓的手。
它同後院的其他花草樹木都不一樣, 大榕樹的枝條樹葉像是有溫度脈絡一樣, 流淌著汩汩的生命力。
大榕樹展開樹葉, 推出一顆果實輕輕放在花滿樓手心,用枝條尖尖溫柔地合上花滿樓的手指,示意他收下。
一棵比成年人小臂還粗的青竹自大榕樹身後有些緊張地走出來。
花滿樓聽到聲音,笑著行禮:「七童見過伯父。」
青竹一下子呆立當場, 而後竹葉在身上摸了好半天, 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一樣, 未果。
想了好一會兒, 身形驟然縮小了好幾倍,而後居然一道劍氣閃過斬了一截小臂長的竹身遞給花滿樓。
花滿樓聽到聲音面色一變,正要出聲,手裡就被青竹塞進來一根觸手圓潤的青玉,還保留有竹節處的凸起,不似凡物。
「收下吧,孩子。」一道顯得有些蒼老的聲音自旁邊響起,靜靜佇立在後院一角曬太陽的大杏樹抖了抖枝葉,「長者賜,不可辭。」
花滿樓之前收到過袁青野帶來的杏子,知道後院的這棵杏樹一定是傅氏族中的長輩。
但這棵大杏樹一直以來表現的比尋常樹木還要像樹木,完全沒有過一星半點的異常,這讓花滿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於是便在路過的時候行一行禮,沒有過多言語。
「他們是當初最先進入祭壇的人,三魂七魄支撐祭壇太久,受損過度。如今雖然祭壇重開,他們得以恢復一些往日的神智,但許多事還尚不清楚,記憶也只是零星記得一點,無法言語。」大杏樹又遞了一顆杏子塞進花滿樓手中,「我是那小子的師父,你便隨他一起叫吧。」
不一會兒的功夫,花滿樓懷裡已經被塞了三樣見面禮,但長者賜不可辭,的確是最基本的小輩禮儀,花滿樓只得再度躬身一禮:「多謝師父。」
「那顆榕樹果留一留,等到後面眼睛能看到了之後再吃,對你的眼睛有好處。」大杏樹頓了許久,才又繼續開口,聲音雖然帶著些大家族族老的嚴肅,但聽起來仍舊和藹仁慈,「杏子就現在吃了吧,之後你還會再度在夢中進入祭壇,到時你便明白了。」
「……至於那根青玉竹,讓傅凜那個臭小子教你做方靈器傍身也好……」
大杏樹的聲音越來越低,花滿樓能從它的聲音中聽出滿滿的疲倦。
「師父……」花滿樓不由擔憂輕喚。
大杏樹遲鈍了好久才動了動枝條,嘆氣道:「老啦,總是想睡,去吧……去吧……好好生活……」
一陣風吹來,大杏樹又回到了一動不動的姿態,花滿樓的耳邊也再也沒聽到那道仁慈溫柔的聲音。
「七童?」傅回鶴抱著爾書走過來,見花滿
樓愣愣站在後院,喚了一聲,「怎麼了?」
走近了傅回鶴才看到花滿樓手裡的東西,眼神一頓,隨即明白了什麼,抿了抿唇,轉而看向大榕樹和大杏樹。
他之前隱隱有猜想,離斷齋剛立的時候,榕樹和杏樹就已經立在後院,青竹雖然是前不久才剛出現,但是看榕樹與青竹形影不離的樣子,傅回鶴再遲鈍也能明白過來。
但三位長輩從來都沒有在他面前表現身份,他也便只當陪著三位長輩裝作不知道的模樣。
傅回鶴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幾片竹葉,捻在手裡轉了轉。
其實他基本沒見過青竹的本體,也不知道平日裡都是躲去了哪裡。
想起小姑姑說過的父母的性格,傅回鶴的表情有些無奈。
父親大抵心裡一直對他內疚有愧,當初傅氏一族自祭由他而始,傅凜出生時曾經在母親疼愛不舍的懷抱中依稀看到過父母曾經的身影,面容卻極為模糊。
待到母親故去,魂魄血肉融入祭壇,傅凜便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生身父母的模樣。
伸手捻著那顆杏子送入花滿樓口中,傅回鶴一看便知自家師父在打算什麼。
不過有些事也的確應該計劃一番。
用靈力捏了兩個玉盒出來,傅回鶴幫花滿樓將青玉竹和榕樹果裝好,道:「雪蓮方才開了花,我們要出門一趟,這次應當時間會久一些。」
花滿樓接了兩個玉盒,想了想,道:「那還是把小樓那邊的幾盆花草帶回來吧?」
「不用,讓它們看家。」傅回鶴擺擺手,「一個個機靈著呢,而且……」
傅回鶴說著停頓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小樓後院裡住進去一個小傢伙,離斷齋的花草能給它一些靈力。」
花滿樓勾唇一笑:「今早給花澆水的時候,它還在水壺下面偷著洗澡。」
小傢伙想著花滿樓看不見,便大搖大擺地出來,卻沒想到以花滿樓的耳力,水珠落下的軌跡與聲音不對怎麼可能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