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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進去之後不久,黃蓉難以抑制的驚呼聲便傳了出來——
「娘、娘親?!」
……
桃花島中除卻桃花,梅蘭竹菊這等雅致之物自然也是不缺。
而黃藥師最用心雕琢的地方,當屬桃花島島主的居所。
竹林幽靜且氣味清新怡人,正適合居住,黃藥師的院落外便是這麼一片竹林,而此時他正與花滿樓對坐竹亭之中,各自凝神在竹桌上的小石子間,輪流伸手過去移動幾顆。
面色都甚為認真專注。
黃蓉自廚房探出頭來看了眼竹亭的方向,而後輕哼了一聲,粘著馮衡坐下,嬌聲道:「娘,你看爹爹!一天到晚淨想著奇門遁甲,都不陪陪咱們。」
馮衡笑容嫻雅地揉了揉女兒的雙手,她對這個不僅已然長大成人,甚至已經做了母親的女兒心中滿是愧疚疼愛,柔聲道:「我還從未見過有旁人與藥師能如此投緣。」
黃蓉聞言想了想,的確,自家爹爹的性子她再了解不過,對真正有本事且性情不錯的人,自家爹爹雖會禮遇三分,但也不至於如此投緣,這位花公子真真是頭一個。
但娘親才剛剛醒來,爹爹再怎麼沉迷奇門遁甲,也該多陪娘親才是!
黃蓉正要說什麼,便聽馮衡的聲音輕輕低低地在她耳邊響起:「你爹爹恐怕只覺得當年之事是他對不住我,此時心中正彆扭要如何開口才好,便再給他些時間罷。」
黃蓉一愣,而後轉頭看向自己的母親。
就見那張秀美文靜的面容溫婉而笑,眼中閃動著聰慧明澈的光。
少女時期的黃蓉活潑機敏,生得一張七竅玲瓏心,原是自此而生。
黃蓉當下便笑道:「原來爹爹從前看我逗趣作怪又拿我沒辦法時嘆的氣,都是和娘親有關呀!」
……
傅回鶴背靠著桃樹,遠遠看向竹亭里的兩人,見兩人切磋完了奇門遁甲之術,竟又拿出玉簫古琴,不由嘆了口氣。
傅時宜的身形悄然在他身邊顯現,輕笑道:「我竟是未曾想到,以花公子的性情,竟然會同藥師脾性相投。」
傅回鶴懶懶道:「七童那是沒見到黃藥師島上那些被切了舌頭的僕人,若是見到了,恐怕多少會掃了興致。」
黃藥師偌大的桃花島自然不可能只有這麼零星的幾人,島上做活的僕從都是黃藥師自島外抓來的大惡人,切了舌頭又廢了武功,終身困在桃花島永不得出。
傅時宜一想也對,便心念一動,引得那些啞仆躲開了些。
「花公子難得雅興,還是莫要掃興為好。」
傅回鶴卻道:「七童未必不知道黃藥師的為人,只是不明他人經歷,不辨他人善惡罷了。他與黃藥師此時相交,兩人不談朋友之
誼,只論奇門遁甲音律之妙,亦不過萍水相逢而已。」
傅時宜默然半晌,而後淺淺笑開:「族長的確十分了解花公子,難怪方才在迷蹤陣里明明近在咫尺,卻還要以蓮葉之身親近。」
傅回鶴一口氣岔開,連連咳嗽了兩聲,擺手道:「這話你可不能在七童面前說,知道不!」
「唔,我儘量。」傅時宜唇邊笑意越濃,眉眼間的艷麗也越發逼人。
竹亭之中,玉簫的聲音先行嗚咽而出,時而低吟婉轉似閨中密語,時而高昂吟唱若昆崗鳳鳴。
古琴的聲音悠揚隨行,帶著溫和恬靜,訴說著萬物美好的舒軟安逸,像山間的泉水輕輕拍打圓潤的溪石,清凌作響,又似清風拂過竹林桃花,韻味輕吟。
兩方聲音並無比試壓倒對方之意,而是相和而起,並奏齊鳴。
緊接著,琴音一轉,七弦的語調敘述出人生的波折與歲月的流逝,帶著一種輕輕的惆悵與洞悉塵世的茫然,將人的心神徑直朝下拖去。
花滿樓的琴聲中揉進了內力!
「嗯?」傅回鶴直起身子,皺眉看向花滿樓的方向。
傅時宜卻是指尖微動,眸中略有幾分驚疑。
她此時已是此間天道,尤其對自己本體紮根的桃花島掌控最為強勢,她清晰的感覺到……桃花島上的靈氣正在不由自主地朝著花滿樓的方向涌去。
黃藥師似乎從花滿樓的狀態中猜到什麼,蕭聲也同時一轉,一首碧海潮生悠揚而出。
沒有夾雜內力,只是單純的凝聚了黃藥師多年觀海觀世對潮起潮落感悟的曲調,嗚嗚咽咽著道盡世間蒼涼與紅塵欲望起伏。
花滿樓手中的琴停下了。
他的耳邊縈繞著碧海潮生的蕭音起落,手中忽然翻出一方玉盒,取出一截青玉色的竹節來。
傅時宜認出那東西是什麼,當下看了眼身邊的傅回鶴。
傅回鶴雖面色微動,卻並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而是就這麼靜靜凝視著花滿樓,仿佛支持他去做所有想要做的事。
花滿樓的手指一寸寸划過青玉竹,直到指腹熟悉青玉竹上的每一寸凹凸起落,每一道蜿蜒線條,而後並指做刀,靈力吞吐間在這截青玉竹上落下第一刀。
……
隨著花滿樓手中之物的逐漸成型,黃藥師的蕭聲停下,人已經遠離竹亭,退居至馮衡黃蓉身側護住妻女。
竹亭上空烏雲滾滾,天雷之力在其中蓄勢待發。
傅時宜皺眉道:「這天雷……」
她已然成為此間天道,卻仍舊有種對天雷之力無從下手的無力,也不知究竟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