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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之下,皆為凡人,哪裡會有敵我之分。
傅回鶴嘆了口氣:「天道不鬆口……七萬血債,縱然是我也無能為力。」
超度亡魂拔除血債需要超度者以身渡之,當時的傅回鶴便是親身經歷了一遍石觀音對那些無辜之人的殺戮,這才會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那段時間都精神懨懨,只想沉進湖水裡沉睡過去不理其他。
如果不是花滿樓適時出現緩解了傅回鶴緊繃的情緒,他全部恢復少說也要幾十年。
七萬戰場血債……哪裡是傅回鶴能渡的。
「這些年,什麼道觀佛龕我都去碰過運氣,沒用。」傅回鶴唇角拉平,語調沉悶。
傅回鶴都沒有解決之法,小世界的凡人更無能為之。
所以……
傅回鶴蹙著眉頭,視線緩緩移轉到不遠處裊裊燃香直衝天際的武當山上。
在世人眼中俠氣凌雲,仁和寬厚的武當派中,又會是什麼樣的人,能與這顆種子產生共鳴?
***
兩人並沒有以交易種子的目的拜見武當,而是以仰慕武當之名而來,想要與張真人論道的名義被迎進了武當派。
傅回鶴再度見識到了花滿樓的閱讀書籍之廣——他此先只知道花滿樓幼年少年時期並不常出花家堡,終日與書籍武學為伴,但著實不知在除卻奇門遁甲,佛學典籍之外,花公子竟然在道教上也真知灼見。
抬眸看了眼對坐而弈的張真人與花公子,兩人每一子落下都有一兩句玄而又玄似是而非的論點出口,傅回鶴抬手呷了口清茶,而後起身走向窗邊,看向窗外的景色。
張三丰不僅僅是武當派掌門人,還是武當派的開派祖師,他的居所在武當山頂峰之上,自窗口望下武當景色一覽無餘。
傅回鶴與花滿樓上山時從身邊過往的人口中已經拼湊出此時的年份。
在這個時間段,氣運之子張無忌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嬰孩,他的父親武當張翠山和母親天鷹教聖女殷素素流落被困冰火島不過四年。
與傅回鶴做交易的周芷若也未曾出生,只有四年前群雄搶奪屠龍刀的一場鬧劇還流傳在武林之中。
張三丰側首看了眼淡然立於窗邊的傅回鶴,對面前的花滿樓笑道:「小友的這位同行者,倒是風姿毓秀,十分不凡。」
花滿樓淺笑而答,態度謙遜:「契兄承蒙張真人謬讚。」
契兄契弟乃是同性伴侶中對另一人委婉卻又親密的稱呼,張真人活到如今的歲數,只微微一愣便反應過來,捻須笑道:「剛柔並濟,利刃歸鞘,好極,好極!」
「張真人。」傅回鶴聽到兩人的論道暫時告一段落,便轉過身來,溫和有禮地笑問,「在下有一事相詢,可否勞煩張真人?」
張三丰今年已過九旬,鬚髮盡白,面容卻容光煥發,不顯頹靡老態,和藹而笑:「傅小友但說無妨。」
傅回鶴側身抬手,指向某一處方向:「請問那處院落居住的,可是武當弟子?」
張三丰抬眼看去,頓了一頓,閉眼沉吟片刻,緩緩道:「那處居住的正是老朽座下親傳三弟子,俞岱岩。不知傅小友為何有此一問?」
俞岱岩?
傅回鶴心下更是詫異。
他將武當派中有名姓的弟子在心中過了好幾遍,猜想了許多人,唯獨沒有想過俞岱岩。
這其中固然有俞岱岩此時已經因為屠龍刀鬧劇全身筋骨斷裂,癱瘓在床的原因,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俞岱岩此人在這方小世界中來說,委實算不得什麼大氣運者,甚至——
他的氣運幾乎可以看做是張三丰座下七位親傳弟子中最弱的一個。
傅回鶴心中想法幾轉,但還是眸色一沉,對張真人拱手一禮,鄭重道:「不知張真人可否替我引薦一二。」
停頓了一下,傅回鶴終究道:「在下有一事相求。」
第80章 發表
此時正值隆冬, 武當山上銀裝素裹,白雪與雲霧在山間繚繞不散,宛若仙境。
在傅回鶴面前帶路的是方才守在張三丰房前的小童, 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生得十分機靈可愛。
兩人一前一後自武當山主峰天柱峰而下,青石山路上沒走幾步就能看到武當弟子正在清掃積雪,丹牆碧瓦半掩在被雪壓彎枝頭的常青松林中,韻味更顯獨特。
「拜見六師叔。」
小道童行了道家的稽首禮, 聲音清脆明亮。
等在側院外路口的殷梨亭老早就聽了道童的通稟, 但在見到傅回鶴之後還是忍不住被這人的外貌氣度震懾了一瞬, 在這一片白雪皚皚的武當山上,此人竟然比起他們這些長在武當的武當派弟子,更要契合武當派的風神俊秀, 只站在那裡,白髮散落,便宛如雪霽入畫。
殷梨亭猶豫了一下,還是順應自己的直覺, 對傅回鶴用了敬稱:「武當殷梨亭, 見過傅先生。」
不過說起來倒也沒有問題,畢竟傅回鶴與花滿樓上山論道, 與張真人平輩而處, 自然當得起殷梨亭這聲先生。
傅回鶴表情淡定地回了一個道家禮,全然看不出是方才剛剛和自家七童學的。
「傅先生請隨我來。」殷梨亭笑了一下, 稍顯年輕的面龐掠過一絲靦腆, 「三哥的院落要靠里一點。」
穿過迴廊和一片松雪微攏的石子路, 兩人來到一處院子, 比之外面不同的是, 將將靠近,傅回鶴便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