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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推開房門,敏銳察覺到一道熟悉的心跳呼吸聲停留在桌面上。
「爾書?」他側過身。
花盆旁邊的白色小獸蹲坐在花盆邊,兩隻褐色的爪爪扒在花盆邊緣,靜靜地注視著花盆裡面,聽到花滿樓喊它,這才轉過頭來打招呼:「花公子。」
見花滿樓只是在桌邊坐下,並沒有問什麼,爾書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小聲道:「我就是來看看他。」
它?
花滿樓想到自己帶回來的種子,而後溫聲道:「你認識這顆種子?」
爪子尖摸著花盆邊緣發出細微卻尖銳的咯吱聲,爾書低聲道:「嗯,我認識他,他……他救了我。」
花滿樓也不問一顆種子為什麼會救過爾書,只是抬手撫摸著爾書毛絨絨的小腦袋,笑道:「那我努努力,儘量將它種出來。」
「……嗯。」爾書尖尖的犬牙咬著下唇,躊躇了好一陣,才說,「其實,這樣種是不行的。」
「那天是我越權把種子給了花公子,但是……但是作為離斷齋的店主,老傅不認可的交易,是不能簽訂契書的,所以你到現在也不能算是這顆種子的契約者。」
「不管花公子再如何用心,他都是聽不到的。」
「但是!但是——」爾書緊張的抱住花滿樓的手指,努力推銷的急切和那天如出一轍,「雖然是一顆死種,但是他真的是很難得很溫柔的一顆種子,是離斷齋最好的種子,花公子你別放棄他。」
和孩童軟糯的嗓音相襯,爾書其實真的是一隻體型算不上大的小獸,算上那條大尾巴,也不過和松鼠差不多大小。
這會兒毛絨絨的柔軟身子都貼在花滿樓手邊,暖烘烘的。
花滿樓的手指耐心的撫摸爾書的腦袋,慢慢撫平爾書的情緒,顯得十分冷靜且從容:「沒關係,可以慢慢說,我在聽……別怕,既然我選擇了它,不論怎樣我都不會放棄它的。」
「這顆種子真的很珍貴,只是……只是因為已經發生的一些事,他的脾氣可能不是很好。」
爾書低著頭,想到自己當時在推銷的時候說的「離斷齋的種子都乖巧懂事可愛」話,心虛不已。
「其實離斷齋的種子們,哪怕是死種,也都是曾經有過交易記錄簽訂過契書的,只有這一顆從來沒有被交易過。」
爾書嘆了口氣,無奈道:「其他種子是在無盡的等待與失望消耗中失去靈氣,不得已變成死種,但是這顆……他是自己劈了自己一劍,硬生生把自己給劈死了,也不肯契約別人。」
「為什麼?它不想發芽嗎?」花滿樓的確沒料到這個回答。
「發芽。」爾書重複了一遍花滿樓的話,然後道,「對於種子來說,契約是對人類有好感的起始,發芽是動心是喜歡,在雙向的情感奔赴中才會慢慢長大,最終開花結果,化形為人,得以離開離斷齋。」
「種子都想要被帶走,想要發芽,想要活下去,想要得到自由,而那顆種子……他什麼都不想要。」
花滿樓想起當時在摩挲池子中種子的時候,那顆種子靜靜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樣子,哪怕他的手指觸碰到它,感受到的情緒也不是歡欣或是靦腆,而是一種極其不耐煩的,類似那種——莫挨老子的齜牙警告。
這就是為什麼,花滿樓從來不覺得那顆種子是死種的緣故。
不過脾氣嘛,的確是不太好。
花滿樓想著,忽然勾唇輕笑出聲。
爾書歪著腦袋,不明所以的看著花滿樓。
花滿樓輕笑著問:「你們是怎麼判斷他是死種的?」
爾書被
問住了。
這……這還用怎麼判斷?老傅那模樣死的簡直不能再徹底了啊!
但是話又不能這麼說,爾書支支吾吾了好半晌道:「沒有靈氣,一動不動,也不吭聲,那不就是死種了嘛。」
花滿樓唔了一聲,認真道:「那有沒有可能,它就是想睡覺不想搭理人呢?」
想起某個起床氣大得恐怖的男人,爾書乾笑了兩聲。
但現在當務之急是把種子和花公子綁死,它當即連連點頭,真誠道:「沒準是呢!這些年我們可能都誤會了,這次花公子陰差陽錯帶他出來,說不定就正好呢!」
花滿樓哪裡聽不出來面前小獸的小心思,微笑道:「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朋友的。」
爾書抬頭看著花滿樓雋秀的五官,態度鄭重而真誠的搖了搖花滿樓的手指,站直了身板朝著花滿樓鞠躬:「這顆不省心又麻煩的種子,就拜託您了。」
花滿樓沒忍住又揉了幾下爾書的腦袋,這小傢伙真的是可愛極了。
「爾書的朋友一定也和爾書一樣,是個可愛的小傢伙呢。」
爾書心虛地咧開嘴角,眼神飄忽。
可、可愛啊……可怕到沒人愛吧……
「對了,花公子,如果可以的話,最好爭取讓老傅同意簽訂契書,這樣這顆種子才有發芽的機會!」
***
在爾書找過花滿樓的第三天,揣著手的傅回鶴終於在闊別多日之後登門拜訪小樓。
花滿樓在桌前寫著什麼,硯台不遠處放著青花瓷花盆。
他聽到來人刻意壓重的腳步聲,沒聽到心跳呼吸就知道來人是誰,當即笑道:「傅兄再不來,午膳後我便要去離斷齋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