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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絕不認罪——】
【難道只因一句天命如此,我傅氏一族便要就此認命,引頸就戮嗎?!】
【我不服——!!】
在這一瞬間,花滿樓聽到了重壓之下,劍刃斷裂,脊柱崩塌的聲音。
下一瞬,他所熟悉的,屬於傅回鶴的聲音交替在花滿樓耳邊驀然響起。
氣若遊絲的聲音混合著血淚滴落下來,幾乎灼燒了花滿樓的臉頰。
【……好疼……】
【七童,我好疼……你不是要來救我的嗎?為什麼不摸摸我……】
【你快摸摸我……】
就在花滿樓神情恍惚之際,脖頸處突然傳來滾燙的觸感,燙得花滿樓瞬間清醒過來。
凝滯的湖水中,渾身被灼燒的傅回鶴微微睜開眼,抬手用最後的力氣扯斷了禁錮在花滿樓脖頸間的乳白色霧氣。
花滿樓抱緊鬆開雙臂的傅回鶴,借著傅回鶴方才托在腰跡的力道,護著懷中的人浮出湖面,卻在呼吸一暢的瞬間懷中一空,下意識撈住掛了一下自己衣襟的小東西,護在了胸前。
……
花滿樓抬手撫過方才裝著小糰子的地方,轉而面朝爾書:「離斷齋里的種子,都是只有開花之後才能化形嗎?」
四下寂靜,花滿樓聽到爾書小身體裡的心跳聲陡然加速。
爾書咽了口唾沫,爪子拽著自己的尾巴毛,薅下來了好幾把也沒發覺不對勁,結巴道:「是、是啊。」
「已經化形的種子都會離開離斷齋,去過他們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叫做『傅凜』的人?」
爾書表情一僵。
傅凜不就是老傅之前的名字嗎?老傅經年不變的噩夢裡面全是這個名字啊!
「額……其實離斷齋里的所有種子,都曾經姓傅來著。花公子在湖裡看到的可能就是某一顆種子的幻象吧。」
「真的只是幻象?」花滿樓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神情認真。
如果只是幻象,那為何在之後響起的,會是傅回鶴的聲音?
他聽上去那麼痛苦,那麼疼……
花滿樓手指骨節微屈,叩在門檻上收緊。
花滿樓的發問爾書更加緊張起來,它想了想,小聲道:「……也或許有一種可能,花公子聽到的聲音,是某顆種子的過往。」
關於離斷齋的一切,爾書的確知道很多,但它同樣被離斷齋的規則所束縛,它可以側面暗示花滿樓一些事情,拜託花滿樓對種子好一點,但也只能做到這裡。
一旦種子交易成功,就算被契約者用來為惡、為倀,甚至像是之前的荊棘種子一樣蒙受血污命債,傅回鶴與爾書也不能介入干涉——除非契約期限結束。
花滿樓如今和傅回鶴簽訂了契約,爾書絕對不能做出改變他們之間關係命數的干預,否則今日傅回鶴遭受的天雷指不定就會落到它的頭上。
花滿樓沒有繼續問,而是面上浮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爾書在旁邊坐立不安地晃蕩著小腿,終於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離斷齋的天空,攥著花滿樓的衣袖小聲道:「花公子平日會做夢嗎?」
花滿樓愣怔了一瞬。
爾書閉著眼,用飛快的語氣囫圇含糊道:「如果花公子以後偶然做了什麼夢,那或許也是曾經在某個地方發生的故事……」
「轟隆隆——!!」
一道響雷驀地劈下,還未落入離斷齋便被無形的靈氣阻隔在外,但獸類天性懼怕天雷,仍舊嚇得爾書夾著尾巴鑽進了花滿樓懷裡。
花滿樓想起在湖水中聽到的雷鳴聲,皺了下眉,而後輕輕撫摸懷中瑟瑟發抖的小獸,低聲道:「好了,不說了。」
爾書怕極了那雷聲,瑟瑟縮在花滿樓懷裡,連尾巴尖都不肯露出來。
花滿樓只得轉移話題道:「我今日注意到,傅兄似乎很依賴後院的湖水。若是日後出門,是不是要帶一些在身上才穩妥些?」
爾書悶悶道:「老傅天性喜水,平日裡沒什麼,只要不離開太長時間就行。但是現在他缺靈氣缺的厲害,又沒有辦法吸收交易品的靈霧,只能把自己泡在湖水裡。」
「他也不是欺負金光菊才摘花瓣,那是金光菊特意送過去的。雖然花瓣脫落花盤之後靈力會散去大半,但是離斷齋的花草所有靈力都聚集在自己的花苞花瓣之中,老傅用花瓣水泡著總能恢復快一點。」
「雖說花對植物來說意義是比較特殊,不過事急從權嘛……」
花滿樓撫摸爾書毛毛的手一頓,疑惑道:「花為什麼會特殊?」
「啊?花公子不知道嗎?」爾書眨眨眼,抬起腦袋,「植物靠花授粉的呀,你們人類靠什麼繁衍,花就是……唔唔!」
花滿樓滿臉通紅著捂住爾書的嘴巴,喉結上下滾動了下,艱難道:「我知道了,不、不必再說了。」
回憶之前自己的百花釀和花茶,花滿樓羞慚萬分,幾乎想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
瞬間對之前好幾次傅回鶴尷尬到說不出話的境地感同身受。
爾書雖然不知道花滿樓怎麼了,但是他喜歡待在花滿樓懷裡,抱著大尾巴縮成一團。
忽然,爾書長長的鬍鬚抖了抖,長出一口氣道:「老傅做夢了,我得去幹活啦!」
從花滿樓懷裡跳下來,爾書剛走出幾步,又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猶豫著轉回來捏著花滿樓的袖子拽了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