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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音眯眸:「只怕,情勢同大聖腹中之物一般,已經由不得你做主了。」
孫悟空冷笑:「你們想要讓我皈依,不就是想讓我取心給你們嗎?什麼普度眾生,都是騙子。我腹中之心到底是什麼寶貝,叫你們一個一個眼紅至此,五百年前不惜重兵下凡火燒我花果山,你們想盡辦法殺我,囚我,可惜啊,孫悟空偏不如你們的意,金蟬下界救我脫身,你們就想控制他,繼而控制我。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想要的,永遠也得不到。」
觀音一時無話,半晌才道:「世尊主宰萬物,萬物卻不能主宰自己。萬物皆如此,孫悟空,你只是塊頑石而已,你我無異。」
孫悟空道:「果然不能?」
觀音雙手合十道:「果然不能。」
孫悟空仰面大笑:「如此,我孫悟空主宰一個給尊者看看!屆時還請尊者當我的面,收回你今日的話。」
觀音心中波瀾一動,疑惑的看著他。孫悟空這一笑肆無忌憚,笑亂了世尊安排給她的所有的計劃。
她看著這磐石之軀的孫悟空不假思索當機立斷,只一瞬間,堅硬手掌已然撕裂自己同樣堅硬的腹腔,扯破血肉的聲音清晰可辨。
觀音的一聲驚叫瞬間淹沒在滂沱大雨中。
孫悟空孤注一擲,鮮血淋漓的五指探入腹中拽住那個躁動不安的水胎,一把扯出,重重拋下,鮮血四濺,同雨水落進漆黑夜幕之中,淡淡的腥氣散開,全被沙磧吸入黃土深處。
西玳河水凝結的團塊尚且鮮活,孫悟空大笑著隨手拋於大漠之上,水塊落地而碎,霎時化作鮮紅的水汽散於夜空。
孫悟空裹緊了濕透的披風,冷雨叫人冷的略微發顫,他一手摁住橫亘的傷口,血順著手指縫隙往下流,孫悟空低頭看了看,與其是疼,不如一併疼個痛快。眯眼垂眸,不屑道:「些許小事,何必大費周章。它若能困住我,我也不是孫悟空了。」
電光火石之間快的令人不及思索,觀音驚道:「孫悟空…你…」
深夜大漠中,疾風漸漸吹盡了雨滴,大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只餘下硬風撲面而來,孫悟空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裡的冷色,倨傲自由的孫悟空怎能受人桎梏,他並未多看觀音尊者一眼,拖著金箍棒踉蹌朝前而去:「觀音!回去轉告如來老頭,他想看的結局,正趕上老孫不高興,就偏不叫他如意!」
觀音看著他走過的路留下蜿蜒血跡,一時忘了返程回去。
孫悟空記得這片大漠連著一條長河,想要去河中清洗一下。
果不其然,走了不遠路程,便遠遠望見水光清波蕩漾,來時只顧渡河,忘了打探河水的名字,現在看來,這就應該是那條與西玳瑁河相對而望的東玳瑁河了。
漸漸的,天色蒼茫微露曦光,孫悟空捧起東玳河水洗了臉,雖洗盡了血色卻洗的越發蒼白,頭髮貼在臉上,孫悟空覺得難受,把它們一縷縷別在耳後,可還是難受的很,腦中意識有些散亂,孫悟空又捧水淋在頭上想清醒一下。
終於快要天亮了,孫悟空還要等小白龍回來再戰獅駝嶺,又怕渾身血污嚇到小師弟,他把金箍棒放在岸邊,自己半個身子浸入河中,河水霎時散開一片粉紅,疲憊不堪的身體裡叫囂著刻骨銘肌的疼痛。
他覺得乾渴的很,俯身就著染粉的河水喝了一口,眼皮漸漸沉重,眼前天旋地轉,孫悟空正欲上岸,卻一頭跌入河中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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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相思相望總相親
昔者,女媧落淚入人間,化做兩河,東玳河水由老河神轄制,西玳河水由女兒國轄制。
東玳瑁河中住著年邁的老河神和他的女兒,以及一群數不清的魚蝦鱉蟹們,千百年來的河水靜遠幽深,碧波之中行走的粉衫少女如履平地,她忽察覺水波方向朝下蔓延,回頭向父親道:「爹爹,是不是有什麼掉進河裡了,我去看看可能不能活命。」
老父親囑咐道:「鳴鸞孩兒,記得莫現真身。」
女孩子名叫鳴鸞,跑出幾步回頭笑道:「知道啦——,爹。」
鳴鸞像條魚兒似得向上浮游,立在見河水中向上看,晨曦的光影清亮微朦,透過河面映照下來,河裡的一葉浮塵都散著柔和的橘紅光芒,鳴鸞眯起眼睛,河底常年黯淡,她還不習慣光影的照射。
目光穿過碧水,裹紅斗篷的那個人寸寸下沉,黑髮若一片潤澤的黑緞,長短不一的在水中散開,驚散了河中色彩斑斕的小魚。
等魚群們意識到沒有危險時,都繞著他盤旋,偶爾有調皮的游上去翕啄他的髮絲和臉頰。
鳴鸞游過去,手臂圈住他的脖頸,借浮力拉著他向河面探頭:「你們這群調皮的魚兒,到一邊玩兒去。」
流淌彩色光澤的小魚們連著鳴鸞都圍繞住,水波浮沉中,魚兒們嘰嘰喳喳道:「鳴鸞姐姐,它是人類麼?」河中的小魚們還沒有見過沉入水底的人。
透過河水的橙光映在他白淨的臉上,在臉頰投映粼粼水紋,他閉著眼,眼梢泛著清淡的紅,似女子抹畫的胭脂色。
鳴鸞搖搖頭道:「像人,但姐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道:「來,你們把他托起來送上岸去吧。」
魚兒們連成一片炫目的彩光把他托起,鳴鸞雙臂環抱著他冒出河面,外面天色已曙光微朦,隱約可見血紅瑰麗的朝霞破雲而出,靈嶂石岩安靜冷肅,小魚們紛紛探出腦袋,河面霎時流光溢彩,魚兒們睜大了眼睛看岸上的風光,東玳河挨著大漠,入目是一片黃雲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