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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藏在前,孫悟空牽著他的手緊緊相跟,玄藏剛一踏上去,就聽到絲絲破裂的聲音穿透風雪直入耳膜,他急忙收回了腳步,見那裂痕緩緩蔓延,紋絡交錯宛若枯槁枝椏,盤踞在層冰之上,驚人眼目。
玄藏轉身攔住眾人道:「不能走,這橋只是塊冰而已,橋底沒有木板支撐,這冰橋是必斷無疑。」
疾風迎面颳得人說不出話,金雕轉過身背風而立,道:「師父,這是一條絕路,根本過不去。」
眾人看他說的斬釘截鐵,便問緣故。
金雕目光落在斷崖之下冷聲道:「想過此橋的人,都埋在風雪之下了,無一例外。」
他曾是如來肩頭的豢寵,眼見數不清的年歲里,數不清的善男信女想要橫渡此壑一拜佛祖真容,可惜沒一個過得去,都跌落崖下做了積雪。
孫悟空等人皆不知此為何處,金雕解釋道:「此處便是傳說中的砯崖絕壑。號稱鬼神駐,是人間與天界的最後一道門戶,鬼神至此也駐步不前,何況凡人。過了此路,再走凌雲渡口即是靈山。」
眾皆豁然開朗,只知凡人渡過鬼神駐便可立地成佛,不想卻在崑崙虛中。盯著崖下之雪,仿佛已看到無邊無盡的白骨骷髏,玉兒脫口問道:「既然這路過不去,又為什麼有這路?」
此話問出大家疑問,金雕冷哼一聲道:「若是告訴人間所有的信徒,靈山之路永不可登,那還有誰會信仰佛陀呢?這些善男信女跌入斷崖的時候,如來就在他們頭頂。」
他聲線低沉壓抑,又向玄藏道:「師父,那時我在如來肩上,聽金蟬長老發問,問如來:『佛法九九歸真,信徒皆已來此,世尊為何不肯一渡?』是如來言道:『活路數不勝數,只死路才會叫人義無反顧。』這些人的親屬朋友們都以為他們得道飛升,不想早就埋骨於此了。師父,你當年在此靜坐誦經六千九百七十一日,超度亡靈不計其數,因而你身上的仁慈力量,才會歷經十世不會磨滅。」
小白龍恨道:「一面叫人來,一面又不叫人來,哪有這樣的道理!」
天蓬伸手揉了揉他頭髮笑道:「白龍兒尚小,你不知道,這才是最權衡利弊的道理,若是如來人人都肯渡,豈不是人人都上了天界,天界還怎麼統治人間生靈呢?就是要給出希望,下界生靈們才不會想著把他們拽下神壇,而只知磕頭禮拜。」
這話太過一針見血,白龍聽了便沉默下去,從小便期待有朝一日能進崑崙虛化龍池一游,化作天龍,沒想到這化龍池的一道路就是死路,失望之下低聲:「天蓬師兄…」
金雕一飛沖天化作只巨大的黑鷹,黑爪似利刃,長翅若垂雲,道:「這呆子說的對,師父到我背上來,我背你飛過去。」
天蓬扶玄藏翠翠跳上他寬闊的脊背道:「再叫我呆子我可要拔你的毛了。」
金雕不屑:「你不呆麼?孫悟空能叫,我為什麼不能叫。」
沒理他二人口角爭鬥,孫悟空望著山勢沉吟道:「這路既然神仙都走不得,又怎麼能飛過去呢。」
金雕笑道:「說來怕你不信,大聖,連你也飛不過去,我卻能,我曾在此修煉近千年,飛了無數次,不知跌斷多少跟骨頭,才能飛越此崖,才得以落在如來那老頭肩上。你快上來,我馱大家過去。」
這麼一說,白龍玉兒如意孫悟空四人才紛紛跳上去。
大鵬展翅實恨天低,擎天蓋地般的羽翼,欺烈風,壓青雲,一衝而上,只覺得兩耳生風雙目難睜,不一會兒,便穩穩噹噹落在了對面崖頂。極目遠眺,只見幾人方才站立過的位置已然不見,眼前皆被雲海浩波掩蓋。
金雕化回人形道:「這裡已是天界了,再走就是凌雲渡口了。」
白龍喜道:「師父,我們是不是第一批活著渡過來的。」
玄藏點頭笑道:「是啊,小龍兒,從我一人出長安,成了現在八人同行,一路風塵坎坷幾歷生死,說說笑笑的倒也並不艱難,如今雖到了此處,卻也無所謂了。」說著去握孫悟空的手。
孫悟空安靜順從的任由他握住道:「師父若是這麼說,凌雲渡不去了,那就此轉身回去,我們再一行人走回長安去好了。」
玄藏道:「好啊,等進了靈山把諸事了卻,把這些事局解開,我們再走回去,把四海五嶽山河大川都走一遍也沒甚麼不可,其實去哪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與誰同行。」
白龍道:「師父,我們走到長安,再從長安走到花果山去,我想去師兄家裡住,行不行。」
玄藏笑道:「當然行了。」
天蓬接道:「反正我是沒地方可回,我與翠翠玉兒也去。他的仙山大的很,住的下。」
孫悟空笑道:「那最好不過。」
金雕搖搖頭:「我二位哥哥還在等我,我是要回獅駝嶺的。」又道:「此處風大不是說話的地方,師父,我們快走吧。」
再往前,越走陽光越是明媚,天氣越是溫暖,自從渡過砯崖絕壑,前面都是一片春色動人的光景,百鳥撩亂鳴,春花爭暖意,一隻美麗的白鷺探著長足於湖面洗滌羽毛,生機勃勃叫人心曠神怡。
一行人邊走邊說笑著商量西遊之後的日子怎麼過,為到底是把千山萬水走一遍,還是安逸自在的待在花果山上議論不休,仿佛前方一切已是一條鋪陳完美的路,只需要走上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