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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藏收拾好了包袱行李,打量著他似笑非笑道:「那你以後還敢不敢賣弄玄虛了?」
孫悟空低頭笑了笑道:「再不敢了。」
玄藏沉吟道:「你不敢?我卻不信。」
孫悟空見屋內只他兩個再無別人,便拽著他衣襟貼著他腿跪下去輕聲撒嬌:「隨師父怎麼責罰,只是別念你那經,怎麼都行。」
玄藏心裡隱隱作疼,眼神微眯,自包袱里取出一柄竹尺。
孫悟空眨著眼睛看。
玄藏一把捉住他手掌,五指平展,在他掌心敲了三下。
孫悟空毫無堤防,吃痛的一把抽回手,玄藏拽不住,只是顛著竹尺看他,孫悟空臉皮薄,跪在地上只被他看了一眼,臉色瞬間緋紅,連著他眼梢那抹紅暈都艷了起來。
孫悟空被他看的不自在,咬牙考慮了半天,還是覺得人在屋檐下,該低頭則低頭。他輕輕把手攤開平舉,被玄藏又捉住重敲了幾下。這點細弱的疼痛用不著用法力抗,他也並不想抗,這幾下能讓他消氣,再好不過。
玄藏道:「以後再犯,就拿這個罰你,記住了?」
沉默。
「說話。」
孫悟空悶聲道:「記住了。」
後來一路不曾需要這小竹尺,直到行至西海雲國波月洞中,白骨幻形,被他誤以為打傷人命。玄藏驚訝中神色大變,孫悟空看著心裡就有些涼,他心知這竹尺已經根本不必拿出來了,他若真的生氣,自有更重的懲罰等著。
他也知道自己本事,自己若想抵抗,鋼刀斧鉞也奈何不得,何況這種嚇唬小孩子的東西呢,或許這本就是他的原諒,甚至縱容。
孫悟空想著這些事,腹內迴腸百轉,心神並不在飯桌上。
「猴子。」朱悟能斜睨他一眼道:「你莫不是個鳥吧?」
孫悟空沒聽清楚,抬頭看了眼師弟二人,半晌才皺眉道:「又胡說!」
朱悟能手肘碰了碰小白龍道:「我胡說?」用眼神示意點了點孫悟空桌前的碗道:「你看他,老半天沒啄進五顆米去。」回頭又叫小白龍道:「他不吃,咱可吃飽了,咱比不得他那吞風喝露的人。」
孫悟空低垂著眼睫沒說話,乾脆擱下了筷子。
小白龍便也擱下碗筷,討巧的拽了拽他袖口道:「師兄不必著急,師父很快會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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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重山何阻隔
不多時,玄藏醒了,因著琵琶妖女又做回了琵琶,所以他體內魔障不藥而盡除,行動如初。
次日,一行人上路,不知不覺,已是深冬,按大唐的時節來看,已經是臘月二十了。這日行至黃昏,忽見面前一山高聳陡峭,直把太陽的光芒擋在山後。
孫悟空仰頭而望,山勢刺破青天直入雲霄,滿山之上不生一根草木,四下除了這山堵在眼前,再沒一條路。
其山高聳入雲,飛鳥相避。嵯峨矗立,巔峰絕巒。玄藏踩著山石攀這座高山,孫悟空恐他掉下來,只好先他一步跳上石階,拿布條拴住他腰,自己先行探路,烈日當頭,山路又陡峭難行,孫悟空擋住陽光往上看,沒有一天的功夫怕上不去。再陡峭的山也不過是座山,明明是一抬腿就跨得過去的距離,非要陪他一步一步爬上去。
孫悟空想起玄藏曾徒手攀上波月山去哄他,又想起自己也曾在人間翻山越嶺,可自從學會飛升,這上山的滋味早就忘了,他突然便有了興趣,興致勃勃的想陪玄藏一步步爬上去。
玄藏一手拽住布繩,一邊騰開手擦了擦流進眼裡的汗,孫悟空有些不忍道:「師父,我背你上去吧。」
玄藏張口吸了幾口空氣,嗓子似點了一把火在喉頭,他固執的搖搖頭。
孫悟空抿著唇沒說話。
幸而玄藏體力甚好,到了傍晚微風習習的時候,也便爬了上來,現在雲霄之中,仿佛將大千世界盡收眼底。
孫悟空跳在最高那塊山石上,抬手便摸到清涼的雲霞。
孫悟空撿厚的雲朵扯下一大塊拿給玄藏,玄藏只是口渴,不解這雲朵做什麼用,孫悟空淺淺一笑,將雲團了幾團,取出缽盂,像擰水似得一擰,雲朵便化作水滴盛滿了缽盂。
玄藏又驚又喜,四人一同坐在石上吹風,登高望遠,心曠神怡,一目能觀千里。
孫悟空道:「師父,今夜恐怕不能下去了,高處不勝寒,你多披點衣服,就這裡湊合一夜。」
平常站在平地時,太陽要升到山這邊才看得見,而站在山頂時,太陽剛一露頭,就破開雲翳,散出金光萬縷,仿佛雲海翻騰波紋滾滾。
正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又用了一日的功夫,才腳踏實地到了平路上。
玄藏腳踏實地方才覺得一顆心回歸腹中,抬頭一望,卻著實吃了一驚。
眾人睜眼一看,所謂一山更比一山高便是如此了吧,背後之山千辛萬苦雖已越過,可惜一眼望去,遠遠的,四周儘是高聳入雲的奇山,比剛剛翻越的那座只高不低,把玄藏一行人四面圍困住了,或者說,他們是進了一個谷地。
玄藏自出長安已近三年,當時,只說三年左右即能迴轉,現在一路舛難,步步維艱,路途遙遙,不知何時才能返回長安。
當一個人一顆心只想做一件事的時候,他是踏實平靜的,只需要風雨兼程去做,總會等到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