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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倒好以後,邱海心長長地松出一口氣。
她把自己的包包掛到身上,下了車,小步跑去副駕駛,想要給女孩開車門。
周期然幾乎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而後推門下車,腳下一點磕絆都沒有,站到了她面前。
邱海心這才發現,這女孩……比她要高。
高出了快半個頭,離她太近,黑沉沉地籠罩著她。
邱海心往後猛退了一步,垂著視線,轉身趕緊往前走:「這邊……」
女孩跟在了她身後。
兩人從電梯一路而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轎廂里安靜得仿佛能夠聽見水滴的響動,水滴從女孩的帽檐上往下滑,滑過前胸,滑到衣角,「滴答」,落進地上的塵埃里。
直到電梯門打開,邱海心才猛然驚醒般,問道:「你叫什麼……」
「周期然。」
女孩道,回答得迅速,人動作也迅速,從邱海心眼前一晃而過,已經先她一步,出了電梯。
邱海心只得趕緊跟上,小跑著給她指路,將她帶到了家門前。
邱海心埋頭在包里掏鑰匙,周期然問她:「你一個人住?」
邱海心點頭應聲:「嗯。」
邱海心把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里,周期然突然帶著一絲笑意道:「你就這麼膽大?」
邱海心的動作頓住。
周期然就站在她的身後,幾乎緊貼著她。
她身上的水汽不是邱海心這種只在雨里待了一兩分鐘的人能比的,她幾乎濕透了,只這麼貼著她,就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潮濕陰冷,仿佛軟體動物,從邱海心的脊椎末端,一路往上而爬。
邱海心果然是個傻子,她是個後知後覺才發現危險的傻子。
萬一這場車禍,不是個意外而是一次蓄謀的碰瓷呢?
萬一跟她上樓,不是無處可去要擦藥,而是要入室搶劫呢?
萬一這個女孩,既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隻可憐的小貓,而是一條陰暗的毒蛇呢?
邱海心的心臟一瞬間激跳到讓她頭暈。
她的手指開始發抖,幾乎要握不住鑰匙,她想要立馬拔出鑰匙,又搞不明白這個時候這樣做了,接下來她要往哪裡跑?
她埋著腦袋,徹底亂了。
周期然靠近了她。
她原本就已經離她夠近了,但她又靠近了她。
她的衣服擦到了邱海心的衣服,讓邱海心無法控制地,猛然一個顫抖。
邱海心鑰匙都不想管了,這間屋子也不想要了,她的腦袋快速地過著這房子裡的貴重物品,加起來,也就賣個三四萬,不值得她搭上這條命的。
邱海心鬆了手,預備往後跳著逃跑。
但她既沒能跳走,也沒能鬆手,周期然突然出了手,她握住了她的手。
她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那麼細那麼慘白的手指,卻箍得她那麼緊,箍得她攥緊了鑰匙,硌得她掌心疼。
「唔……」邱海心溢出了聲。
她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周期然強制地捏著她的手向右轉,「咔噠」,門打開了。
周期然越過她,鬆了手,像上她的車那樣,散漫又利索地進了她的屋。
她抬手拍開了燈,暖黃色的燈光一下子噴涌而出。將周期然籠罩在了其中,將邱海心籠罩在了其中。
邱海心的手指還粘在鑰匙上,僵硬。
周期然站在玄關處,低頭打量鞋櫃,邱海心總算是在大盛的光亮里看清了她的輪廓,她的五官,她那嘲諷,又招貓逗狗般的鬆散笑意。
周期然道:「現在才害怕,晚了。」
她指了指她粉嫩嫩的拖鞋們:「我穿哪一雙?」
第 2 章
邱海心進了屋。
準確的說,應該是,預備逃跑的邱海心,鬼迷心竅忐忑不安地進了自家預備遭賊的屋。
她給周期然拿了客人拖鞋,又給周期然拿了擦水的干毛巾。
但周期然從裡到外的衣服都是濕的,不一會兒就滴滴答答地在玄幻處滴出了一小坨水。
她擦頭髮的動作因此顯得十分杯水車薪。
邱海心觀察著周期然,她偷偷地觀察著周期然。
穿的衣服鞋子都是當下在學生中很流行的潮牌,算不得便宜。因為自己沒擦乾水就一直站在玄關處,沒真進來。
眼睛不會四處打量,沉靜中透著一點厭世的漠然,對周遭的一切,都不太關心的模樣。
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叛逆期的少女,干不出什麼大的壞事,最多就是像現在這樣,在下雨的夜晚,離家出走罷了。
邱海心的心跳緩下來。
她覺得是自己嚇了自己,轉念間又想起,也是周期然故意嚇了她。
被一個小屁孩這樣逗弄,邱海心不可抑制地臉紅,她小心地越過周期然去關上了門,找補著拉回一點顏面:「哪有壞人做壞事之前會預告的。」
周期然一顆毛毛躁躁的腦袋從毛巾下伸出來,眉梢一挑。
邱海心沒看她,兀自安排道:「你這樣擦不乾淨的,進來把濕衣服換下沖個澡,儘量避免傷口進水,收拾乾淨了我再給你上藥。」
周期然沒動。
邱海心不想去看她的臉,和周期然對上視線,她總覺得周期然在嘲笑她傻。
但她傻有她的道理。她撞了人,還是個不想回家的小姑娘,總不能就這樣把她扔在大街上吧。萬一再發生點什麼危險,她要自責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