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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瀟道:「那你知不知道,彩女這些年過得也很痛苦。她一直對你的死耿耿於懷,因此誤會程厘那麼久。她想和程厘同歸於盡,還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甚至,她一直都……」
「恨我。對吧。」阿珠微微閉眼,她的魂體似乎有些透明了,說話的聲音都變輕了不少。她道:「恨就恨吧。誰讓我是她姐姐呢。」
這話一出口,古瀟就愣在了原地。
阿珠不是彩女的妹妹嗎?為什麼變成了姐姐?
什麼意思?身份互換?
古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但她覺得,一個名字而已,互換身份有什麼意義?
程厘卻仿佛早就知曉,他放下手裡的書,道:「不用懷疑,她就是阿珠。」
阿珠淡聲道:「其實,你們再想一想就能明白了。即便是一起創建了采春園,也應該是由姐姐來負責主要的事務。攝毒珠,非有緣之人無法操控。一直以來,能夠操縱攝毒珠的,從來都是彩女。我能控制攝毒珠,只是因為我獻祭了而已。」
古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時阿珠說因為她叫阿珠,所以她要去獻祭。
攝毒珠是修靈界珍貴的靈物。
這種寶物通常都有些脾氣,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操縱的。要想讓寶貝聽話,總得達成一些條件。
這條件麼,第一是看緣分。緣分到了,靈物可能還上趕著去找你認主。
第二就是看實力。你的實力凌駕於靈物之上,它不願意也得願意。當初古瀟的碎靈簫就差不多是這個道理。要是緣分平平,實力又不夠,就只好用第三種了。
第三種方法,通常沒人願意用。就算是用,也幾乎是迫不得已。
第三種方法就是獻祭。
阿珠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就算偶然得到了攝毒珠,也沒那個緣分和實力去駕馭它。但是當時天下又不太平,他們需要一樣東西來保護自己。為了把寶物留為己用,阿珠的父親獻祭了自己的一部分壽命,所以他才會早早地離開人世。而阿珠的母親在丈夫死後,用同樣的方法才維持得住攝毒珠的力量。
這兩人早知自己會死,於是把攝毒珠的秘密告訴了兩個女兒中較為穩重的姐姐,也就是阿珠。
阿珠,阿珠。她的降世就是為了獻祭攝毒珠。
阿珠沒有把這些告訴彩女,而是一個人默默地承擔了這些。父母死後,阿珠和彩女創立了采春園。采春園之所以叫采春園,是因為彩女的名字里有一個「彩」字。阿珠沒有用同一個字,那樣就太明顯了。用她的名字去命名茶園,最後卻不教她負責,想想就知道彩女會有多生氣。
阿珠一直都希望彩女能無憂無慮,所以她幾乎承擔了采春園的一切事物。可忙碌的她卻沒有發現,彩女一天比一天沉默,和她說的話越來越少。直到最後,阿珠反應過來自己的妹妹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到了她不得不去獻祭的關頭了。
古瀟道:「彩女不知道你是她姐姐嗎?」
阿珠笑道:「彩女這孩子,一直都不想受人照顧。所以,每次我叫她名字,她都會生氣。後來,我和她說『不如我們換換,我叫你姐姐吧』,雖然她彆扭了很久,但最後居然同意了。我就一直叫她姐姐。」她看了看角落裡失去意識陷入睡眠的彩女,道:「一個稱呼而已。我就這一個妹妹,她高興就好。」
「雖然大概猜得到……本來應該去獻祭的人是彩女,對吧?」
阿珠沉默不語。
她的靈魂體變得更加透明了。
古瀟道:「你這怎麼回事?感覺你隨時都要消失了。」
阿珠點點頭,道:「我撐不過今日了。」她抬起頭看著地窖的入口,道:「天一亮,我就會消散了。魂魄什麼的,能在人間撐夠三年已經很不容易,我也沒多大的奢求。那個鎮宅驅鬼圖里真是冷死了,從那裡逃出來就已經耗盡了我全部的力氣,現在能在這裡和你們說話全靠毅力撐著了。」
古瀟沒說什麼會試著救她的話。救不回來的。靈魂消散了就是消散了,阿珠的魂魄是憑藉執念才存在於世,現在執念沒了,阿珠也差不多要走了。只是……
「你真的不和彩女說明白嗎?就這麼自己去死了?」
這一次死了,可是真的死了。靈魂化作靈氣消散了,再也見不到了。
阿珠道:「她能好好生活我就很開心了,就算是帶著對我的恨生活下去,也未必不是什麼好事。」她轉過身,向著地窖入口飄去,道:「我還想最後看一看采春園。」
程厘立即跟了上去,道:「我帶你去看。」
離開的時候,阿珠回頭看了看還陷入沉睡的彩女,隨後毫無留戀地向外飄走了。
天將破曉,茶葉尖上還掛著星星點點的露水。阿珠站在茶田之間,她一身白衣,在微薄的晨暉里有如夢境中的仙子。
第一縷陽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身形變得更加透明。她回眸,在逆光之中露出一個微笑。她說:「謝謝。」
阿珠的靈魂像泡沫一般,在這點點光芒中慢慢消失泯滅了。
古瀟並非第一次見到靈魂消散,但她的心裡還是不好受。她第一次見到阿珠的時候,阿珠似乎是哭著的。然而阿珠真正消失的時候,卻是帶著笑容的。她本以為阿珠是個陷入愛情無法自拔的姑娘,可阿珠才是腦子最清醒,最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