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
沒多長時間,汽車從主幹道飛速行駛到了北邊的林園。樹影幢幢,有風聲蕭索,偶爾有不知名的鳥鳴,在寂靜漆黑的夜晚反而有些瘮人。
林姣撐著后座,倦倦地起身,偏頭往窗外掃了一眼,「怎麼到這裡來?」
風衣從她肩上慢慢滑落,落在了她的腰間。
說實話,這地點一點不像是浪漫的約會場所,倒是更像是——殺人拋屍的地兒。
「還能走嗎?」顧淮之答非所問。
沒料到他居然問這種問題,林姣輕咳了一聲,含含糊糊地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個字,「能。」
林姣受不住這樣的氣氛,飛速地拉開車門,下了車。剛走下來,腿顫了顫,毫無預兆的酸軟。
「……」丟死人了。
顧淮之也沒覺得哪裡不對,手裡還捏著她的那條絲巾,覆上她的眼睛。
「你做什麼?」林姣忍不住問了一句。
好奇歸好奇,她也沒有抗拒。林姣閉了眼,任由他將絲巾纏上自己的眸子。
「你等會兒。」顧淮之站她旁邊,俯下身,一手勾住她的腿彎,一手搭在她的後背,將她抱起來了。
林姣按捺著自己的好奇,她攥著他的襯衫,靠在他的胸口。
樹葉和泥土的氣息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馥郁的花香,大約是玫瑰。隱約有光亮,層層疊疊地浮動,形容不分明。那不是燈光,也絕不會是燭火。
溫熱的氣息伴隨著花香撲面而來,這裡的溫度挺奇怪,帶著濕氣的暖意,驅散了初春的涼。
「這到底是哪兒?」林姣終於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大約在不斷地加快,未知又不會有危險的東西,往往讓人克制不住地去期待。
顧淮之終於將她放了下來,扶著她的後背,一手解掉了遮擋她視線的絲巾。
「suprise.」他短促地笑了笑。
林姣掙開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適應不過來,還是對眼前的情景反應不過來。林姣的視線凝滯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太漂亮了。
她嗅到的香氣是blackrosevial,純種的黑色並不存在,這是沉降到發黑的紅色。這地方並不適合玫瑰的栽種,可這裡確實被移植了大片的黑玫瑰。
她整個人置身於花海。
眼前起先只是微弱的光芒,很快,如同浩瀚渺茫的星河流轉,從錯落的草叢裡漂浮而起,星星點點的微光浮動。
這是黃綠色的螢火冷光,與星辰媲美。
「好美。」嗓子裡輕輕掉出來兩個字,林姣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別的形容。
難以言喻的情景,太震撼了。
「不對。」片刻之後,林姣驀地意識到問題,她茫然地看著顧淮之,「這個季節,哪來的螢火蟲?」
殘冬剛盡,乍暖還寒時候,初春的空氣里都透著料峭的冷,哪裡會有這麼多的螢火蟲?
顧淮之抬手向上指了指,薄唇輕淡地掉落兩個字,「空運。」
「空運?」林姣有些錯愕,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嗯。」顧淮之不甚在意。
他沒太當回事兒,不過張羅這事的人快被折騰死了。從法國運送過來的黑玫瑰和熱帶運送過來的螢火蟲,想完好無缺的保存,不是只砸錢就能做到的。
「準備這些東西……」林姣神色複雜地嘀咕了一句,「特燒錢吧?」
「怎麼著,不喜歡嗎?」顧淮之伸手揉了揉她的長髮。
林姣伸手,一隻螢火蟲慢悠悠地落在她的指間。她覺得自己特像是被迷了心竅,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喜歡。」
說不想要浪漫都是假的,女孩的虛榮心作祟,誰不想要精心準備的驚喜?即便它燒錢又短暫。
「太喜歡了。」林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在玫瑰與流螢中穿行。
靜謐的花叢中,流螢璀璨如星辰墜落,淡黃色的光輝微弱朦朧,曾有微光落深瞳,美得極不真實。
在這裡玩得累了,林姣才找了個地兒坐了下來。
顧淮之眸色中的溫情盈若。他抬腿邁向她,俯身折下一支黑玫瑰,他遞到她面前,意態輕慢卻繾綣。
「你知道黑玫瑰的花語嗎?」
「嗯?」林姣接了過來,放在手中轉了轉,腦海里搜刮著玫瑰的訊息,隱隱約約想到一些,「好像是『你是惡魔』……」
「且為我所有。」他冷不丁地接腔,聲音沉潤。
blackrosevial,惡魔的溫柔。
顧淮之向來輕慢,認真的時刻不多,剖心的時間更是絕無僅有。這是個標準的公子哥兒,傷腎但不走心、多情卻寡恩的人。禮節僅僅出於家教,骨子裡是傲慢和難馴服。
但他現在,蠻認真的。
林姣錯開了視線,突然上前一步,扎進了他懷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顧淮之,我覺得我特沒出息。」
有一種栽了的感覺。
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人,總會讓她覺得自己輸得一塌糊塗,栽得徹徹底底,心甘情願地想把身心雙手奉上。
「有沒有出息我不知道。」顧淮之抱了抱她,聲音里勾著點笑意,調侃了一句,「感激的話,麻煩你以身相許。」
這個「身」字,咬得格外重。
「不是……」林姣有些無言地盯了顧淮之半晌,艱難地開口,「你能不能別老想這檔子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