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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這三點,他得到的,很可能就是我擔任阿綱家庭教師的情報……我先前也說過,這是一種信號的釋放。六道骸是個聰明人,家光能想到的,他也必然能想到。」
Reborn眸色沉沉,軟糯的童音也染上了幾分冷肅之意。在我的印象中,他總是一副悠哉悠哉、氣定神閒的模樣,但此刻,他的氣場變得冷厲、鋒銳,像一顆隨時會穿過膛線、朝著要害部位射/出的子彈。
「而在這之前,他已經屠戮過許多黑手党家族了。所以……他衝著阿綱來的目的也顯而易見。」
「在這場突襲之後,九代目與家光意見達成了一致,即,考核結束了。」
考核結束。
Reborn又一次提到了這個詞。
我好像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考核結束的契機,就是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
沢田蹙起了眉頭,用空著的另一隻手又揉了揉眉心,半明半暗的夜光燈將他手邊攏起的陰影拉得影影綽綽,那雙棕瞳陷落在明滅搖曳的影子中,微微發著亮。
他同樣望向了嬰兒陷在沙發中的小小身姿,靜靜等候著他給出的答案。
Reborn點頭,肯定了我的猜想:「在六道骸引發的事件中,阿綱曾經命懸一線,家光因此愈發堅持了要讓孩子健康安穩地度過一生的想法。」
「而當時,九代目本身也很猶豫。儘管阿綱的戰鬥資質是幾個繼承人之中最為突出的,但九代目也清楚阿綱的性格太過柔和,並不適合進入黑手黨的世界。僵持之下,家光以協助彭格列首領更迭間的平穩過渡,並在之後全權上交自己的權利為籌碼,與九代目做了一場交易。」
「阿綱的名字從繼承者候補中被剔除的同時,考核便結束了。」
室內霎時陷入一片寂靜。
這個九代目的性格……聽起來似乎與平行世界的有點不大一樣。
我還記得,夢中的他說出改變彭格列的可能性那番話時,臉上的期待與隱隱的如釋重負。
當然,九代目還提到過,在那個平行世界中,彭格列的正統血脈只剩阿綱一人了,而在這個世界則不一樣,其他自小培養的繼承人還活著,也就代表他有更多的選擇餘地。
相較於一直生活在表世界的阿綱,那些繼承候補在成長階段時便接觸著各類人群而逐漸培養起屬於自己的人脈、勢力、金錢,同時也適應了里世界的行為準則,而這些都是阿綱不曾擁有也有異於他們的。九代目在選定繼承人時,必定會考慮到這些因素,也許這也正是導致分叉的原因之一。
最開始,可能只是一些細小的不同,但蝴蝶扇動翅膀帶起的一陣微風,也足以在大洋彼岸掀起一場滔天駭浪。
想明白這點之後,我看向了阿綱。
青年面色有一絲恍然,也有一絲質疑。他張了張嘴,從口中剛剛遲疑地吐出「家光」二字,又頃刻間閉上嘴消了音。比起方才,他似乎要更加疲憊,表情也沒有放鬆的意思,反而顯得更加複雜了。
模模糊糊地,我聽懂了他未出口的意思。
Reborn好像也聽懂了。
罕見地,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阿綱,你說的那些平行世界發生的事,在繼承人唯一的前提下,我認為合理且具有充分的可能性,這也是我相信你們的理由之一。同時,我希望你能明白,本世界中發生的一切,同樣也是合理且真實的。」
「——包括兩個家光作出的不同抉擇。」
一個選擇將自己孩子推入泥沼,另一個則拼盡全力地想要從泥沼中將孩子撈上來。
沢田垂下眼睫,長長的睫羽遮住了他眼底那點光亮。青年沉默良久,最終沉沉地吐出一口長氣,再抬眼時,他已經收斂好了情緒,重新恢復了鎮定的神色。
他看了我一眼,包裹住我的那隻手微不可查地收攏幾分,然後又重新扭過了頭,沉聲對Reborn道:「這件事先暫且放一邊。關於白蘭……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去見他一面,至少要摸清他究竟想搞什麼把戲。」
說著,他眼梢微微彎起,壓出一個小小的、像月牙兒一樣的細微弧度,語氣篤定,「當然,你會陪著我們一塊去的,對吧,老師?」
Reborn:「……」
小嬰兒沉默兩秒,眯起眼睛,從鼻腔里溢出一聲輕哼,臉上露出了「這小兔崽子,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進門坐下時,曾特地往臥室的方向瞟了一眼。從那個時候起,你就已經察覺到我的蹤跡了吧?」Reborn送給沢田一記涼涼的輕瞥,抬手,毫不客氣地又往他額頭上免費送了個爆栗,「不戳穿,是因為故意要讓我聽見你們的對話,好讓我順理成章 地摻和進來……不僅心眼兒變多了,還學會算計老師了啊,蠢綱。」
原來是……為了拐到一個戰力強大的保鏢嗎?
我恍然大悟。
沢田眼含笑意,不置可否地輕輕眨了一下眼。這一刻,兔子先生在我眼中的形象,由乖巧可愛、任揉任捏好脾氣的大白兔,眨眼間就變成了有著尖尖耳朵、長長蓬鬆大尾巴的聰明狐狸。
於是,我匆忙抽出手,誠懇地雙手合十,添磚加瓦道:「尊敬的Reborn大人,您一年份的咖啡都將由我承包,想喝什麼咖啡豆我都願意買,所以……務必務必,拜託拜託,請一定要陪我們去。」
Reborn看我一眼,重新將紳士禮帽戴了回去,轉了轉,調正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