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像是身臨其境,現場在看綜藝節目一樣。
我看得起勁,也不急著遊玩,乾脆從挎包里抽出兩張濕巾紙,先給了沢田一張,然後仔細擦了擦自己的手,接著又往挎包內伸手摸索幾下,掏出一小袋塑料包裝的果乾。
看節目怎麼能不配零食呢?
我撕開一條縫,在沢田驚訝的目光中,往他手上倒了一點:「這家果脯很好吃,我親自試驗過的。」
沢田看看手心的蜜餞,又瞅瞅我的挎包:「謝謝……不過,你包里好像總是裝著一些點心。」
他微微偏頭,似在回憶,「我記得,之前你在店裡,也從包中掏出過一小罐糖果。」
原來他還記得。
「不開心或者工作壓力大的時候就會想吃甜的,所以會隨身帶一些糖或者果乾。反正體積又小,也沒什麼重量。」
我一邊解釋,一邊往口中丟入一顆葡萄乾。葡萄果肉微酸,經由蜂蜜醃漬,含在嘴裡甜津津的,叫人不禁心情愈發輕盈起來。
沢田眉眼微斂,聽得認真。
「真的很好吃,你嘗嘗。」見他似乎有幾分興趣,我一個勁兒的賣安利。
沢田在我的催促之下,撿起幾粒果脯放入口中。他咬肌微動,細細咀嚼一番才吞咽下去,旋即眼眸一亮:「挺好吃的,雖然甜但又不膩,是很清爽的甜味。」
「對吧?這家可是我一直回購的店鋪,常年位於我的零食排行榜top3。」
成功賣出一份安利、被人認可了零食品位,我拿手捻住果乾,馬不停蹄地往嘴裡接著塞去,有些得意。
沢田眼裡浮現清淺的笑意,指了指我的挎包:「總感覺裡面裝著很多東西,有點像哆啦A夢的口袋。」
我也跟著看向挎包,又把頭轉了回來,咕噥:「要真是就好了,這樣我每天上班都不用通勤,洗漱完直接擺一座任意門,多方便。」
沢田眼中笑意更盛。沒等他再開口,工作人員開了閘,示意我們站上台。
不知不覺間,已經輪到我們了。
我把剩餘的果脯一塊兒塞入口中,盯著紙牆的方向,遲鈍地生出了一絲緊張。
一等獎不太敢想,但保八爭七,爭取那對可可愛愛的手機掛件總可以吧?
遊戲啟動,我收攏腦袋裡的胡思亂想,凝神跟著鏤空的人體形狀擺出各種各樣的姿勢。
剛開始難度還算簡單,我與沢田兩個人站在兩邊,偶爾蹲一下或者扭扭腰就可以輕鬆通過,之後難度逐漸升級,很快就到了需要兩個人通力合作的關卡。
紙板上兩個鏤空的人影彼此正對著牽手,分別都踮著一隻腳,另一條腿則往後翹得高高的。
鏤空人影的寬度很窄,只給了一點點的容錯空間,看來是無法像之前的關卡一樣,利用大片的多餘空間儘量蜷縮身體作弊來通過了。
紙板漸漸逼近,我扭頭看向沢田,四目相對,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異口同聲開口:「我——」
我眨眨眼,止住了話頭,想讓他先說完。沢田微微一怔,很快反應過來,接著方才的停頓繼續往下:「可以嗎?」
他一隻手掌心向上平攤,然後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伸了出來。
淋濕的棕發早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有些潮意,額發軟軟地垂落,搭在折線清晰的眼皮上。他神情耐心而認真,微微被髮絲遮擋的溫潤眼眸中透露著明顯的詢問之意。
他皮膚很白,能清晰看見掌心之下一根根如葉片脈絡般延伸開來的青色血管。
四周人聲鼎沸,可我耳畔卻仿佛憑空生出了一道水膜,那些嘈雜的吵鬧被統統隔絕在外,只盪出幾縷似有若無的漣漪。
世界的喧鬧模模糊糊、聽不真切,我只能聽見自己清晰的心跳,一下一下,又重又急,在耳邊響亮得猶如驚雷;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抹上了高斯濾鏡,只餘下那隻漂亮而修長的手。
紙板越來越近。
我輕輕搭上了他的手。
沢田身體一頓,眼梢微彎,反手握住,然後依葫蘆畫瓢的照著紙板人體比劃出姿勢。
他手掌寬大,肌膚很白,白得像是半透明的雪,青筋血管明晰可見,可掌心卻是溫熱的。手背皮膚很薄,沒什麼脂肪,我幾乎可以摸到他瘦長有力的指骨,像此刻屈起指節時,關節便將緊貼的皮膚撐起一道明顯的圓弧,圓弧之上隱隱可見骨節的形狀。
我不太知道是自己怎麼下台的——我好像翹起了一條腿,又翹得不夠高;踮起了腳尖,又沒把握住平衡,總之,我覺得身體僵硬得好似一具剛剛從棺材板里爬出來、死而復生的,哪哪都不對勁,胳膊不是胳膊,大腿不是大腿,腦子也罷了工,變得一片空白。
等飄遠的意識逐漸回籠,我才意識到自己迷迷糊糊間早就同沢田一起跌下了台,左右都被數不清的海洋球圍著。
我不禁開始唾棄自己。
太沒出息了,牽個手就飄成這樣。
我短暫反省幾秒,而後美滋滋地撥開身側的海洋球,跟在沢田後頭往岸上走。有他開路,沒一會兒就成功上了岸。
沢田臉龐還有些未散盡的緋色,襯得他淡淡的唇色也濃了幾分。他身上丑兮兮的周邊T恤經過方才的一番折騰,早已變得皺巴巴的。
我感覺自己臉蛋燙的厲害,手心仿佛還殘留著些許熱意。
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我只好沒話找話:「唔,你T恤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