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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的信息太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我只好沮喪地將臉貼在冰涼的桌面上,對著手機乾瞪眼。
余驚消退,短暫撐起的清醒似乎也隨之一起消逝,大概是這幾天實在太累,濃厚的睡意又再次襲來。
眼睛酸澀,眼皮沉重,視野很快又變得模糊。
我再次陷入了沉睡。
一覺無夢。
晚間八點半。
相較於前幾天的工作時長,今天勉強可以算是早下班。
到家已經是差不多九點,在公司時已經吃了晚飯,此刻倒是不餓,就是疲憊得厲害。
我想洗個熱水澡早點去床上趴著,剛到衛生間按下開光,卻發現燈沒亮。
……燈壞了?
我又試探性地重新按了下開光,燈泡閃了閃,勉強發出一絲微弱的光,沒過兩秒,又「啪」地一聲熄滅了。
這次無論我怎麼按,燈泡都不亮了。
衛生間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我:「……」
挺好,人倒霉起來,喝水都塞牙縫。
手機哪怕架在洗衣機上開了手電筒模式,光線也只能勉強照亮浴室的角落,洗澡實在有些不方便。
家裡沒有備用燈泡,我只好再次穿上外套,準備下樓去商業街上的一家雜貨鋪。
我記得那裡有賣燈泡。
外面還是有點涼,濕冷的風直往臉上撲。我下意識縮縮脖子,攏著手將自己往毛衣里埋了埋,加快了步伐。
商業街不遠,這家雜貨鋪就在便利店旁邊,店招有些破舊,屋檐下掛著幾盆弔蘭,牆面往外凸出了一塊,專門用來放玻璃展示櫃。展示櫃鎖得嚴實,裡面每一排、每一列都擺滿了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招財貓。
看得出老闆是真的很想暴富。
燈泡在一個角落裡陳列架上,價格質樸,比我以往買的還要實惠。
我正彎著腰挑揀,餘光突然被一大片陰影籠罩。
一股濃濃的、強烈的酒臭味撲面而來。
很難形容那種味道,像是被汗水浸滿了的衣服丟在衣簍里幾天沒洗,也似乎是某種肉類腐敗後的、令人作嘔的臭味。
我手上動作一頓,不露聲色地遠離酒鬼幾步。
這明顯是酗酒酗多了才會出現的氣味。
即便屏住呼吸,那股酒臭味似乎也無處不在。我緊皺著眉,隨手挑了一個尺寸合適的燈泡,匆匆走向櫃檯結帳。
酒鬼也跟著排隊。
離得不遠不近。
走出店門時,酒鬼還跟在身後。
我掃了他一眼。
酒鬼身材肥大,脖頸粗壯,肚子更是鼓得跟圓球一樣,臉上呈現一種被酒精熏蒸後的、不正常的紅。
他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腳步虛浮、瞳孔渙散、麵皮松垮,五官堆擠成了皺巴巴的一團,表情肌肉僵硬,仿佛自己一點也沒有對於面上神經的掌控力一般,臉上扯著怪異而荒誕的笑容。
而且,我停,他也停;我走,他也走。
酒鬼走路打晃,搖搖擺擺,看著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要一頭栽倒在地似的,明顯一副神智不清醒的模樣。
……人倒霉起來,真的喝水都塞牙縫。
我捏緊了毛衣口袋裡的手機。
雜貨鋪旁邊就是便利店。
便利店的燈亮得晃眼,半透明的玻璃牆上人影綽綽,店裡似乎正有一些顧客在挑選商品。
我打算先進去再報警。
人多,他應該也有所顧忌;再不濟,我也可以向別人尋求幫助。
我有意識地加快了腳步,酒鬼似乎也有所察覺,尾隨的步伐也跟著快了起來。
他人看著一副酗酒過度被掏空身體的模樣,可落在地面的腳步聲卻很沉,跟催命符一樣始終如影隨形,緊咬在後方不肯鬆開。
咚咚。
聲音越來越近。
咚咚。
那股刺鼻的酒臭味兒也越來越重,仿佛下一刻就要生撲上來。
我一咬牙,乾脆直接跑了起來。
便利店的自動門恰巧在這時也拉開了。
有人出來。
頭頂是電動門打開時的「叮咚」提示音,我來不及細看,匆忙間想緊急剎車,卻一個沒剎住,直直扎進了那人懷裡。
熟悉的、清爽的檸檬氣息。
像是衣物經由陽光曬過的皂角香,溫暖而澄淨。
這個香氣……
面前被檸檬香味撲了個滿懷,先前縈繞在鼻腔的酒臭味兒一下子被驅散得乾乾淨淨。我微微一怔,倏然仰頭。
果然是沢田。
棕發青年似乎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被撞得直直往後退了一步,回到了店內。他面上有著明顯的錯愕,睜著眼眸無聲與我對視,手上卻已經反應迅速地伸手攬住了我的腰,極力穩住了我們兩個人的身體。
踉蹌的步伐止住了。
「你……」他驚訝地看著我,薄唇里剛吐出一個字,就被接連響起的、電子門再度開啟的聲音打斷。
我轉身,扭頭看去。
酒鬼緊跟著沖了進來。
他脖子與臉漲得通紅,眼神迷醉,神智瞧著似乎比方才還要渙散。
男人的視線落在了我身上。
簡直像皮膚被某種軟爛的爬蟲蠕動著探出腳足爬過一般,黏膩的、叫人極度不適的目光。
然後,酒鬼抬起了手,醉醺醺地向我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