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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很標準的、漂亮的七角楓楓葉。
……這算不算,一種幸運的信號?
「落你頭上了。」他解釋道。大概是看我想要,又順勢將這片楓葉塞進了我掌心。
葉片很涼,帶著秋日的冷意。
「小唯,前兩天我說要跟你聊聊——」正當這時,沢田忽然開了口。
我悄悄捏緊了葉根,任由它在手中打著旋兒,然後提起一口氣,打斷了他:「等一下!請讓我先說。」
沢田頓住。
他看了我幾秒,然後抿了抿唇,沒有再接著說下去,體貼地將交談的主動權讓給了我。
「那個,那天晚上的求婚……確實是我喝多了,然後一衝動就……當然,我也不是要反悔的意思,就是覺得太快了,我們可以先共同生活一段時間看看……」
我一邊說一邊覷著沢田。青年表情耐心而認真,眼神鼓勵又包容,一點也沒有要指摘的意思,於是我漸漸放鬆下來,講話也不再磕磕絆絆。
「我小時候很喜歡哆啦A夢。它有一個很奇妙的口袋,只要有這個口袋在,它就是萬能的,大雄什麼也不用擔心,因為哆啦A夢都會幫他解決。」
「我很羨慕大雄,非常想要擁有,但是又不可能擁有。但現在,對我而言,沢田,你成為了那個萬能的存在。」
沢田眼瞳微微睜大,詫異的、難以置信的、受到震動一樣的,各式各樣的情感在他眼底湧現,我突然有些不敢與他對視,於是將手裡的楓葉揣進兜里,踮起腳,伸出一隻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下一秒,沢田的手便覆上了我的手背,清瘦指節微微用力,似乎想要掙脫開來。
「先、先等我說完!」我匆忙道。
沢田微頓,而後掌心乖乖覆著我的手,不再動彈了。
「在我陷入困窘、需要幫助的時候,你總是出現得很及時,真的就跟不可思議的哆啦A夢一樣。」
我捏了把另一隻空著的手,明明是秋天,不知何時掌心卻已經沁出了一層緊張的薄汗。
於是我拿手在衣服上隨便抹了一把,直至把汗都抹乾了,才接著說:「我不喜歡把自己心情糟糕的一面露出來,所以平時都儘量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精神面貌。但是……」
「我也有想偷懶的時候,也會有心情陰暗、想自己到角落裡種蘑菇的煩躁時刻,我可能會變得很依賴你,如果你願意包容我的一些小任性的話,那就太好啦。」
「……嗯,我說完了。」
——真奇怪,我原本沒想講這麼多。
也許是沢田的表情太過耐心溫柔,以至於我一下子話匣沒關住,跟故障了的機器在往外吐硬幣一樣,吭哧吭哧全落了出來。
我有些忐忑不安地移開了手。
沢田羽睫輕輕顫動,眼皮微掀,露出了底下那雙清透乾淨的棕瞳。
瀲灩溶溶,溫柔得像是要淌出水。
他偏了偏頭,沉吟片刻,忽而問:「你還記得,之前有一次,我跟你講過的玻璃瓶理論嗎?」
是說……在河邊散步那次提到的?
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去遊樂園你拉著我衝下露台的時候是,去密室的時候是,做小孩坐的電動觀覽火車時也是,因為全是之前沒有經歷過的第一次,所以統統都很新奇。」
「每一次跟你度過的時間,好像都在將我從玻璃瓶里往外拉,讓我更多的在擁抱這個世界。」
「其實和你見面,也有在給我充電。因為一見到你,我就會很快從疲憊中恢復。」
說到這,沢田停頓了一下。他突地喉結滾動了一記,胸腔微震,深深吸了一口氣——我這才遲鈍地意識到,原來他也很緊張。
青年耳根紅紅的,從鼓鼓囊囊的毛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打了開來。
裡面是一條手鍊。
鉑金,墜子是一個抬頭望月的兔子,只不過這個月亮變成了一顆被裝在球里的星星碎鑽。
光澤溫潤透亮,像是一顆圓圓滾滾的星空糖。
外形有一點像密室里見過的那個吊墜,但是明顯要比它精緻昂貴許多。
我倏然抬眼,望向沢田。
他單手掩嘴咳嗽一聲,薄薄的皮膚染上一層緋色:「其實前兩天我答應的時候,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看你是喝醉的狀態,似乎不是很清醒。」
說著,他瞄了我一眼,往前一步逼近到我身前,低頭笑了:「嗯,現在看起來很清醒。」
我抿著唇,喉嚨里此刻像塞了團棉花,不上不下的,一時竟說不出什麼話來。
沢田牽過我的手,輕輕將手鍊繞了上去,一邊扣起搭扣,一邊說:「你可以依賴我,可以任性,可以在自己想蹲角落種蘑菇的時候讓我拉你一把,這些都是你能理所應當行使的權利。」
鏈條冰涼,沢田的指肚卻是溫熱的。
「因為有你,好像無論陰天還是雨天我都能變得喜歡上了,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讓你有同樣的感受。」他扣上了最後一個搭扣,托起我的手左右看了看,嗓音清潤低沉,「對我來講,你總是特別的。」
「我很喜歡你。」他說。
說這句話的兔子先生,看起來尤其的溫軟。
天上沒什麼雲,手鍊本身很細,在輕薄的曦光下顯得亮晶晶的,閃著瑣碎的光,像是手腕被光簇擁圍繞了一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