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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我也很開心。」他放鬆地往後靠了靠,面帶笑意,故意做出了沉吟般的姿態,「房間的擺設雖然沒變,但是因為多了許多小物件,所以看起來變得很不一樣。」
我跟著他的視線,看向擺在客廳茶几正中央的、用樂高搭成的擬真花束。這個花束是我早前逛商場時覺得好看而買下來的,碎片很多,以至於花了整整三個周末的時間才將它完整地切合起來。
好在成果很漂亮,所以也覺得值了。
現在,它被插在一個粉藍漸變的玻璃瓶中,玻璃瓶的顏色在光線映照之下顯得十分清透,永遠不會凋謝的向日葵在群花的簇擁中開得尤其燦爛。
「怎麼說呢,有一種切實的,生活中留下了他人生活痕跡的感覺。」沢田說著,忽而笑了起來,大拇指輕輕摩擦著手背,表情很溫柔,「因為這個[他人]是我的戀人,所以我也很開心。」
沢田……是不是專門進修過情話語言班呀?
我感覺臉頰有點發燙,忍不住抿起了唇,悄悄挪動屁股,從沙發的另一端蹭到了沢田身邊。
然後,在他扭過頭來的瞬間,我瞄準他的臉頰,湊上去,超級響亮地啵唧了一大口。
「我們去踏秋吧?」我突然想到了朋友圈裡相田阿姨發的那條動態,沖沢田眨了眨眼,一字一句,照本宣科地念了出來,「趁現在還能抓住秋天的尾巴。」
沢田愣了一下。他看著我的臉,耳根微微有些發紅。
「好。」他輕輕點了點頭。
中飯是蘋果派跟冰橙汁。
蘋果派送來的時候還熱乎著,切成了小塊放在盤子裡。我跟沢田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看著我喜歡的迪O尼動畫電影。
沢田似乎總是包容的。在我糾結是看魂斷藍橋還是看由兔子警官與狐狸先生主演的動畫電影時,他寬容地表示可以陪我看一整天。
於是我理直氣壯地選擇了全都要。
禮拜天就以這樣的方式渡過,很快便迎來了叫打工人最討厭的周一。
我這個人,一向是踩點進的公司,所以鬧鐘往往卡得是能最晚起床的時間。
也因此,偶爾會出現……睡過頭的情況。
很不巧,今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鬧鐘響過的十分鐘後了。
——這可是整整十分鐘啊!
我倏然從朦朧睡意中驚醒,急急忙忙地跳下了床,趿拉著拖鞋推開臥室門,沖向了盥洗室。
路過沢田房門時,我又忽然剎住了車,緩慢地退了回來,盯著他那扇緊閉的房門,從記憶一角扒拉出他的排班日程表。
我沒記錯的話……他今天應該是跟我一樣的上班時間才對。
但沢田是店長,所以遲到應該也沒關係,只是晚開一會店而已。
我在要不要叫醒他之間猶豫了幾秒,想了想,正準備放棄敲門的想法時,房門卻忽然自己開了。
沢田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顯然也是剛醒不久,臉上還掛著惺忪睡意,頭髮翹得亂七八糟的,真絲睡衣也被睡得皺巴巴的。他揉著眼睛,放下手時,我才注意到他眼下似乎是沒睡好一般,有一片淡淡的青黑。
難道……又做噩夢了?
模糊地念頭剛從腦海冒出,又被沢田的話猛地打散。
「我有點睡過頭了,你等我一下,我馬上換洗送你去公司……現在幾點了?」他說著,探頭朝外望了客廳的掛鍾一眼。
現在,幾點了。
沢田的話就像一個拿著鐮刀的索命死神一樣催在身後。我一想到遲到要扣的錢,就恨不得腳下生出四隻輪子,一路橫衝直撞開到公司。
「真不巧,現在,是我要遲到的時間。」我一邊悲痛地回答著沢田,一邊火速沖向了盥洗室。
沾濕牙刷,擠牙膏,我用有史以來的最快速度做完這一系列步驟,剛把牙刷含進嘴裡,就通過鏡子反射,看見沢田也進了盥洗室。
他自然地取過架子上的另一個杯子與牙刷,同樣擠上牙膏,往自己嘴裡塞。
兩個嘴裡都是泡泡,頭髮翹得飛起,睡衣捲起一小截邊的人,在鏡子裡顯得又同步,又傻乎乎的。
也許是因為扣錢的緊迫感,我的速度更勝沢田一籌。沢田還在刷牙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漱口吐泡沫了。
不過方才太著急,一下子忘了帶發圈,現在垂著頭時長發也跟著滑落下來,吐出來的水差點打濕頭髮。
兩隻手,一隻被牙刷占著,一隻被杯子占著,我正艱難地搖頭晃腦努力避開頭髮,沢田卻已經注意到了這一幕,貼心地幫我撩起了滑落的頭髮。
「這樣可以嗎?」他嘴裡含著牙刷,聲音有些含混不清。
我看著鏡子。
很貼心,就是姿勢有點……微妙。
像一把抓住了貓咪後脖頸提起了一長條的液體貓貓一樣,直愣愣的。
看上去就跟我被扼住了命運的脖頸一樣。
我嘴裡含著一大泡水,鼓著脹脹的腮幫子,在有限的活動空間裡困難地點了點頭,並趁著這個時機,「噗」地一聲吐出泡泡,漱完了口,順便飛速地洗了把臉。
沢田落後我幾步,但換衣服的速度不慢。幾乎是在我換完衣服披上外套,抓起挎包衝出臥室的同時,他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我一邊蹦跳著將自己塞進外套,一邊把腳踩進靴子裡,跌跌撞撞地去按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