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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腹柔韌中隱約帶著一小些粗糙,摩擦過手背的時候偶爾會帶起一陣麻意。我苦惱地想了想,然後注視著他的眼睛,說:「那就沒辦法了吧?」
「作為普通人,就只能讓自己在世界毀滅之前儘量過得幸福快樂……我是這麼想的。」
沢田與我對視著,他對待這個問題似乎尤其認真,沉默了片刻,又再次追問:「那,你現在過得快樂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語氣似乎懷著一點小心翼翼的味道。
我端詳著他的面容,可他的表情控制得很好,看不出一點異樣。於是我掙扎著脫開了他的手,將自己的從他口袋中解放了出來,接著雙手捧住了他的面頰,輕輕捏了捏。
沢田登時訝異地睜大了那雙棕瞳。
我特地放滿了語速,讓他能聽得很清楚:「當然。我現在跟你度過的每一天,早晨醒來時看到的世界都是亮閃閃的。」
「手上新項目的獎金很豐厚,今天喝到了喜歡的奶茶,也跟朋友一起開心地玩了一整天,回家還能與戀人一塊放鬆地看電影。」
「對我而言,這就已經足夠叫人滿足了。」
我踮起腳湊到他面前,十分肯定地沖他點頭。
沢田的眼中明晰地倒映著我的身影。
他的目光像是一瞬間凝固住了,但很快,凝住的薄層又像是海浪一般層層疊疊地盪了開來,而每一朵浪花都似乎在往他眼底折射著細碎微光,漸漸的,微光就匯聚成了流淌的光海。
有什麼複雜而強烈的情感從這片光海中一涌而上,可還沒等我看清,就又被他迅速地強行壓了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長長地吐出,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腰——他攬得很緊,就仿佛怕我會消失不見似的,力道很大,箍住我的腰一直在往他身前送。
我正疑惑間,沢田又垂下了頭顱,將下巴擱在了我的頸窩處,聲音悶悶的。
「我也是。」他眷戀地拿下巴蹭了蹭我的頸窩,皮膚相接的地方傳來一陣柔軟溫熱的觸感,「朋友也好,戀人也好,現在安穩度過的日子都像是一個特別的奇蹟。因為太幸福了,所以反而會覺得這是一場夢。」
我愣了愣。
沢田彎腰抱著我,高大的身軀在此刻竟有點像一個索求安慰的小孩。
於是我把手放到他的後背輕輕拍著。
他灼熱低啞的喘息吐在耳畔,撓得人痒痒的;手臂在我腰際收得愈來愈緊。
「如果這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他喃喃著說。
我一時之間沒能弄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感慨的意味,只好又拍了兩下他的肩膀。沢田的背脊骨肉勻稱,因為有肌肉的緣故,拍上去柔韌而硬實。
我艱難地從他懷裡探出頭,安撫道:「會的,會一直持續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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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疲累的原因,我又做起了許久未做的清醒夢。
天色很黑,夜幕深沉,天穹里不見一點星光,連帶著這條小巷子也陰影濃深,只有時不時閃爍著燈泡的老舊路燈還在努力地發出瀕臨生命極限的最後一點餘光。
巷子裡有一家已經廢棄了的商店。
透過在玻璃牆的倒影,可以看見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女。
看面容不過十五六歲,很年輕。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發現與學生時代的自己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身上穿的是並盛中學的學生制服。
而我國中,是在一所私立中學上的。
之所以認得,是因為並盛中學的制服很好看,甚至曾經在學生論壇中排到過前三名。
這抹人影自玻璃牆上一閃而過,我發現自己似乎是在追什麼人,呼吸急促,手裡握著一把槍,很快,巷子裡浮現出了兩個被黑暗浸染得模模糊糊的身影。
一個男人挾持著一名上了年紀的女人,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是相田阿姨。
女人的太陽穴被一把黑漆漆的手/槍抵著,那張平日裡總是和和氣氣的白淨圓臉上,此刻寫滿了驚慌與絕望。
她瘦弱矮小的身材在男人手裡簡直就像是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小雞崽,盤在腦後的髮髻也散亂了,淚痕與鼻涕布滿了她的臉,顯得髒兮兮的。她嗚嗚地哭著,可由於男人扼在她喉間的手,她又不得不恐懼地抑制住了溢出的抽泣聲,只有一陣一陣實在控制不住的沉悶嗚咽逃了出來。
「該死,計劃全都失敗了……你再上前一步,我就一槍把她崩了!」男人抬高了抵住女人太陽穴的□□,往地上啐了口狠唾沫,狠狠地咒罵了一聲。
腳下步伐應聲停住了。
我感覺腦子「嗡」的一下,霎時變得一片空白。
而在這片接近極致的純白中,有一個人的臉快速掠了過去。
——丹尼爾。
嘴巴在那張充滿了髒污與血跡的臉上一張一合,隱隱約約,他的聲音似乎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布魯諾謀劃的突襲中……我記得有一個曾對你們多加照顧的老闆娘。」
「……去世……姓相田。」
……現在,我大概知道,為什麼我會夢到眼前這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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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頭禿。
先更後改。
啵啵大家!祝大家元宵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