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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沢田回答之前,我率先替他承認:「是的,這位就是我們不僅人長得好看,做咖啡也很好喝的沢田店長。」
沢田輕咳一聲。
「……」渡邊無言瞥我一眼,似乎懶得搭理我一般,又將視線轉了回去,「沢田先生,不好意思,我是她同事,渡邊。我們公司周年慶,這孩子不小心喝得有點多了。」
被無視了。
渡邊小姐,今天對我的態度與平常時不時就冒出口的「寶貝」相比,好像尤其冷淡。
我有些委屈地扁嘴。
「行了,別給人家添麻煩了,回家了。」
渡邊作勢要拉我過去,卻被我巧妙地一扭身,錯了開來。
雖然喝了酒,但我感覺自己此刻簡直靈活得像條泥鰍。
渡邊:「?」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瞧了瞧我:「你幹嘛?」
「跟阿綱打完招呼,接下來當然是要聊天啦。」我理直氣壯地說。
渡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又再次吸入:「你醉得連聲音都變扁平了,還怎麼聊天?」
我覺得渡邊的說法有些奇怪,因此認真糾正:「渡邊,人的聲音是無法拿扁平去形容的。」
說著,我仔細觀察分辨了一下她的面色,想了想,擔憂道:「你是不是也有點醉了?」
渡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渡邊此刻的臉色簡直跟明明蹲在馬桶上卻便秘了,用盡全力也死活拉不出屎那般如出一轍。
「那你是不打算跟我走了?」她問。
我費力地思索了幾秒,鄭重點頭,然後拽住沢田的衣袖,跟樹懶攀著樹木似的,抱緊了他。
沢田身體僵住了。
他外套是一件質地柔軟的毛衣,微涼,也許是因為下雨返潮的原因,覆著一點點潮濕的水汽;衣料微微有些起球,應該是洗過幾遍了,臉貼上去的時候,感覺既軟乎又有些毛糙。
身體靠上去的同時,鼻腔隨之鑽入了一股淺淡的雪鬆氣息,而比之更重的,則是乾燥的、微熏的、像是在暖爐旁烤火一般的木頭香氣。
低調、溫柔、沉穩。
這味道,是我給他調的那瓶香水。
他有在用。
講不清是什麼感受,莫名有種在他身上印下了自己標記的滿足感,有點像……
有點像樹懶找到了它專屬的樹。
沢田腰腹瘦削,抱起來卻很舒服,堅韌又富有力量感,我忍不住將這顆專屬於自己的樹摟得更緊了點。
渡邊看看我又瞧瞧沢田,正僵持不下之際,沢田忽然出聲:「我送她回去吧。」
渡邊沉默了。
她面色猶豫,像在評估什麼,而沢田聲音誠懇:「渡邊小姐,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小唯平安無事地送回家。」
渡邊撩起眼皮,目光在我與沢田之間來回打著轉兒,良久,她才吐出一口長氣,鬆了口:「那就麻煩沢田先生了。」
而後,她大跨幾步,提溜起我的衣領,耳提面命:「到家後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報平安,知道沒?」
我立即點頭如搗蒜。
送走渡邊後,沢田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柔聲問:「冷嗎?」
我依舊掛在他身上,聞言搖搖頭,誠實道:「還好。」
甚至還有點小熱。
他似乎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姿勢,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只是,這種姿勢還是給他行動造成了不便。
沢田耳根紅紅的,無奈道:「小唯,我得先去收拾拖把。」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很對。
於是我鬆開了手,改為跟在他身後團團轉。
沢田瞧著也沒有要接著打掃的意思了。他將清潔用具匆匆收到儲物間,眼見就要關燈走人,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去了水吧。
然後,我手上就被塞入了一杯用紙杯裝著的溫熱液體。
白開水。
沢田讓我一隻手握著杯子在路上慢慢喝,一邊牽起我的手,帶著我回家。
也許是在外面的時間久了,他手沒有方才那般熱,而是被吹得有些涼涼的。我走得歪歪扭扭,他便借了大部分力給我,讓我走在內側,自己在靠近車道的外側。
地面蓋著一層淺薄的水漬,顯得濕漉漉的;因為下雨,空氣也很濕潤,隱約瀰漫著水霧。
被路燈一打,空氣里的水霧與地面的水漬都折射著細碎的銀芒,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掉了下來。
再加上腳底也輕飄飄的,恍惚間我竟有種地面與天空互相置換了的奇妙錯覺。
「周年慶開心嗎?」沢田問。
我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從夾層里抽出那兩張旅行券晃了晃,得意地分享給他看:「看!我抽到了一等獎!」
沢田包容地笑了笑,順著我的話誇讚:「了不起。」
我高高揚起了下巴。
然後,被冷風吹得一凍,下意識又將脖子縮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在逐漸消散的原因,身體沒有方才熱了。
沢田看我一眼,停下腳步,幫我兜上了外套的兜帽。
兜帽有些大,邊緣有著一圈毛茸茸的絨邊,劈頭蓋臉拉下來時,一下便遮蓋住了視線。
「阿綱,我看不見了。」
幾乎在我委屈出聲的同時,沢田就將兜帽掀起些許,重新調整到一個不會遮擋住我視野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