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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地挑著自己能看懂的地方,實在看不懂的也只能連蒙帶猜。只是我有一個不太好的老毛病——我好像天生就跟理科犯沖,每次一讀點什麼,總忍不住犯困。
這次也不例外。
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發現眼前的文字已經自己脫離了書本的桎梏,自己飄了起來;下一秒,那些文字就逕自「哐哐」往我腦袋上砸,直砸得我意識朦朧,眼皮沉重。
我實在沒能抗住,於是將胳膊平放在桌上,墊著頭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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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開始於一間會議室。
我悄悄拿眼角餘光打量了一圈四周,發現會議室里只有三個人,氣氛卻異常沉重而黏滯。
「七的三次方。」最先開口的是,是一個有著棕紅色短髮的男人——除了我與沢田之外,他是這裡的最後一個人了。
他低著頭,看不大清面容,可傳入耳朵的聲音聽起來卻很熟悉。
「彭格列的繼承信物,彭格列指環。」
一張印著古樸精美戒指的照片被放在了辦公桌桌面上。
「彩虹之子的奶嘴。」
又一張印著圓鼓鼓糖果色嬰兒奶嘴的照片緊隨其後,被輕輕疊在了前一張相片之上。
這張照片裡的奶嘴做得很圓,規整得像是用圓規畫出來的。
……而且,與它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顏色不同的奶嘴,我不久前才剛看到過。
Reborn身上就帶著這個奶嘴。
不等我深入思考,又一張照片被男人甩了出來。
這次,他用的力道比前兩張都要大,「啪」地一聲,按在了前兩張相片之上。
這張照片並沒有前兩張那麼清晰,是一個白髮男人的側身照。照片邊緣暈出了模糊的殘影,似乎是倉皇之間偷拍下的,但勉強可以看清白髮男的面容,和他自然垂在大腿旁的那隻手,以及手上戴著的長著小翅膀的戒指。
這張臉……
分明就是棉花糖先生!
「以及,白蘭持有的瑪雷指環。」
白蘭。
這個人……就是那個白蘭?
我心內頓時翻起驚濤駭浪,震驚混著不知名的恐慌一起襲卷而來,將我捲入混亂的狂潮之中。
幾乎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我就努力掙扎著想要從夢中醒來——畢竟,這個危險的白蘭現在就處在現實中自己的對面。
但我始終沒能掙脫開夢境。
有著一頭棕紅短髮的男人伸出一根修長手指,指肚壓著最後一張照片。那隻手骨節寬大,手背略顯粗糙,有著細小的傷口與劃痕,有的已經結痂脫落,長出了嫩粉色的新生血肉;有的應該是才新添不久,還泛著殷紅血絲。
那些傷口,看起來像是用銼刀時不小心銼到,也像是敲螺絲釘時劃出的血痕。
——我在五金店的老闆身上時常會見到。
「由這三者組成七的三次方,奠定了作為基礎的世界基石,同時奠定了穩定的空間與時間。」
棕紅短髮的男人說著,推了推快要掉落的鏡框,緩緩抬起了臉——與此同時,我終於記起了這陣耳熟聲音的來源。
——夢寐以求的商業項目金大腿,入江正一。
而那張完整露出的臉,也確確實實是屬於入江正一的。
只不過那張充滿了書卷氣與工科氣質的面龐,此刻鋒銳而凌厲,都變得不大像我認識的他了。
「白蘭擁有著窺探平行世界、與平行世界的無數個自己共享記憶的能力。現在瑪雷指環以及大半的奶嘴已經落入了他手中,再加上他私底下進行著的實驗……白蘭毫無疑問正想要獲得足以壓倒所有人的力量,加速統治這個世界。」
那雙藏在鏡片後的雙眼,漸漸浮起了擔憂。
「被白蘭統治的其他平行世界幾乎都已經毀滅,快沒時間了,綱吉。」
與他平靜對視著的,是另一雙清透乾淨、在陽光的照耀下猶如淺色琥珀一般的棕瞳。
相對於入江正一快要滿溢出來的憂慮,沢田就顯得鎮定多了。他面露沉吟,瘦削長指正靜靜摩挲著手上戒指打磨圓潤的邊緣,片刻,他低下睫羽,無聲注視著那枚表面泛著微光的指環,眸光閃爍,忽而開了口:「如果……我把彭格列指環毀了呢?」
入江正一霎時錯愕地睜大了眼。
他嘴巴一下子張得很開,也許是因為臉上愕然的神情過於誇張,導致那雙看著度數不淺的墨綠色粗框眼鏡竟也沿著鼻樑滑落下去。
「什、什麼?綱吉,你、你剛剛說了什麼?」
沢田於是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入江正一的嘴巴無言地張張合合,半晌,他突然回過神來似的,連眼鏡也顧不上扶,反應極大地將雙掌往桌面一拍:「我、我反對!綱吉,你知道作為七的三次方之一的彭格列指環被毀會造成什麼影響嗎?」
「缺失了一角的世界基石會造成時空的扭曲以及不穩定,就算阻止了白蘭奪取7^3,這種行為也無異於自取滅亡!」
時空的扭曲以及不穩定。
腦內一角的迷霧忽然像是被一束手電光打散了。
我想起了那日巫女小姐坐在長椅上對我說過的話。
——「那麼不妨我們這樣假設,原本無法被觀測到的平行世界,如果出於某種契機,以一種扭曲的形式被觀測到了……」
隱隱約約,一條線從迷霧中顯現,漸漸成了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