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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王仁直白的話噎了一下,郭開僵了一下,然後立即迴轉過來,笑道:「王兄玩笑了。王兄小小年紀便已經任職從五品刑部員外郎,想必文采斐然。在下有一文不解,想找王兄討教一下。」
馮紫英皺眉,這個人明擺著過來是找茬,若是這人找的自己的茬,他什麼都不管只記得揍就對了,反正朝堂上也有人護著,他倒是不怕什麼。可現在這人找的是王仁的茬,他若是不管不顧的揍上去,先別說對方這一副友好的態度是馮紫英沒理,到時候王仁因此招惹了麻煩,反而是他的過錯。因此馮紫英是揍也不是,干坐著也不是。便就拿話刺他:「你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也像是身上有著功名的樣子。仁哥今年不過13歲,能讓你討教什麼呢?」
郭開微微一笑:「才華不論年齡,且王兄如今已經是五品員外郎,才華自然便在我們之上。」如果不是,那麼王仁自然就像是那說書人說的那樣,只會溜須拍馬而已。這件事若是散了出去讓眾人得知,他們不僅會因此出名不說,就算沒入了誰的青眼撈到官職,也會得到別人的讚賞得到美名。而王仁的名聲也定是臭了。
左一口從五品,右一口員外郎,這人到底因為什麼不言而喻。
踩著別人往上爬,這樣的人在哪裡都有。更何況王仁這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送上去的腳踏石。
沒等王仁接話,郭開便是開口侃侃而談,上來就背誦了一通。
而此時,王仁他正在仔細的……盯著郭開的臉。
此人長了一字眉,性格固執獨斷,自尊心強。下巴有痣顏色偏灰,一生漂泊不定。眼睛外凸且眼神上視,生性傲慢。頭髮枯黃膚色偏白身體發虛,是常年不鍛鍊且沒有好好保養常常飲酒的結果。
王仁還在打量著郭開的臉,那邊郭開已經將那一段話背完了,挑眉看向王仁。
王仁一愣,頓了頓道:「你之前說了什麼?」
這無論是誰都忍不住的。郭開臉色立刻漲紅了,道:「王兄未免過於失禮!」
王仁無奈的看向馮紫英,馮紫英咳嗽了一聲,道:「《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孟軻,騶人也。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於事情。』他剛剛背誦了一堆,我也就這個還記得。」
王仁頓時有點囧,史記他還記著一點,但是知道的不多。恰巧這段先生在講述孟子的時候提起過,因為這段內容剛好是評價孟子的言論。其中『迂遠而闊於事情』是史記給孟子的評價,因此被先生著重講解過。
王仁回憶了一下先生的解說,道:「迂遠而闊於事情,意為孟子的學說雖然理想高遠,但是卻並不實用。至少在當時很難貫徹,因此不被戰國的君主們所接受。當時,秦用商君,富國強兵,楚國魏國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天下亂,以攻伐為賢。仁政如何能在戰國施展拳腳?並非學說不可用,而是時機不對。孟子注重仁政,民本。相比較下,法家韓非子更適合戰國。尤其是『以人民眾而貨財寡,事力勞而供養薄』看到了錢糧的有限與人的*的矛盾所在。孟子之仁政只在于思想上的仁義,卻忘記了現實存在的不足。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民得以買賣,便是根本,故富有者田連阡陌,貧窮者無立錐之地……額……」
王仁還沒說完,就發現酒館裡已經是寂靜一片,郭開的臉色都開始發白了,訕笑道說了一句受教了,就離了座位。和他那兩個友人將酒水錢放在桌上,就立刻灰溜溜的走了。
想要打別人的臉未成結果被人糊了一臉火辣辣,尷尬不尷尬?
簡直都要無地自容了好麼!
此時不溜難不成還要等著被笑麼!
馮紫英也是被王仁這一番言論嚇到了,驚愕的看著他說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你以前不是連《論語》都背不全嗎?什麼時候有如此大才了?」
王仁:==
原身那貨也背不全《論語》麼,突然覺得我也不是太差勁啊呵呵。
王仁把被搶走的花生米盤子奪了回來,將最後那幾顆塞到自己嘴裡,說道:「前段時間有位很好的新先生教導我。」這些言論,全是那位老先生說的。本來還以為那老先生是因為自覺考不上所以才止步秀才,和自己說無心朝堂不過是為了面子。現在看來……肯定是有大才的真正世外之人。話說王子騰到底是從哪裡把他請來的啊!簡直是撿到寶了!可惜給他這個紈絝當了先生……
王仁不想再留,便起身告辭了。
馮紫英呆楞了一下,回頭就看見小二端上來幾盤菜,看了一眼對面空空的座位無奈的笑了笑。點多了啊……
話說,還沒替大哥探一探這位王仁的底呢。算了,下次再說吧。
馮紫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看台上,喊道:「小二,說書的呢?怎麼,不出來了嗎?」
小二驚了一下,道:「爺,小的也不知道,之前那說書的說了那一個故事後,就要喝口茶水休息一下,結果不知道去哪了到現在也沒出來。」
「真沒勁。」馮紫英哼了一聲。
而那位被馮紫英追著問的說書人,現在正好在樓上的一個雅間內,站在一邊。
「可都聽見了?」雅間內的圓桌邊坐著一個青年,他端著酒杯笑道:「那個王仁,並非傳言那般無用。恰恰相反,是個有大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