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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心裡特別委屈,她低頭做小去向自己的妹妹求助,本就是一件很丟面子的事。拿到銀子的時候她都覺得手心在發燙,恨不得將銀票扔在地上立刻離開那裡。而如今她厚著臉皮將銀子拿回來了,不僅沒有得到賈母的安撫,還挨了一頓罵。她錯在哪裡了?賈府到如今的地步,主要還不是因為你那兩個好兒子不知節制?賈母對他們荒淫的行為並非不知,而是不管。在賈母心裡,她只要享受著度過晚年就好,至於賈府以後會如何她事實上是不怎麼關心的,一個徹底的享樂主義者。而如今她晚年悽苦,追根究底還不是太放任沒有教好兒子的錯!
王夫人站在下面低著頭,肚子裡一堆苦水。賈母在上被鴛鴦攙扶著,四處看卻沒發現邢夫人,而後忙問。才得知邢夫人已經搬到了大觀園的另外一角,守著自己的那點小家財,誰都不肯見。當真是有一種分出去另過的意思。氣的賈母拐杖在地上撞的砰砰響。當真是小地方出來的,太過沒規矩!當初提拔做填房的人就不該選她!
賈母急了,而後又追問王熙鳳和張蓮雲的下落,才得知王熙鳳昏迷不醒。王家不能靠,薛家也沒了用處,因此王熙鳳如何她並不關心。現在賈母能想到的便只有張蓮雲的娘家,畢竟是個三品官兒。但是若讓賈母自己去信求助她卻抹不開面子,一個爵爺府邸竟然要靠一個小妾的娘家?哪怕是貴妾,那也丟了份。因此賈母不論是從面子上還是其他原因,她都需要將張蓮雲扶正。至於昏迷中的王熙鳳,自然是被搬走去一個小院子裡『養病』。但是一切準備就緒後,賈母等人卻才驚訝的發現張蓮雲竟然不見了。
大觀園雖然沒有被封,但是也被抄過,以前那些值錢的擺設什麼的早就沒了。不僅如此,還有幾個房間很是狼藉,被糟蹋的讓這群貴族女子們根本就不想進去。因此大觀園能住人的也就一小塊,不足之前大觀園的五分之一。張蓮雲能去哪裡呢。四處搜查無果,便將陪嫁過來的張蓮雲的丫鬟給抓了過來,她正像是鵪鶉一樣躲在房間裡小聲的哭泣。追問了許久才得知張蓮雲是自己出的門,至於去了哪裡,張蓮雲保密起見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這個丫頭。對此賈母唯一的猜想便是她回了娘家。想到此後她是又驚又氣。按理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有向賈府的人說一聲,就擅自離家是要怎樣!哪怕面子上再抹不開,賈母也只能去信一封,委婉的向張家要人。
然而對方給的回信讓賈母驚訝極了,對方回答,張蓮雲並沒有回家。
這個說法賈母並不完全相信,但不管張蓮雲有沒有回到娘家,她拋棄了賈府是不爭的事實。賈母本想將人抓回來,但奈何如今的賈府沒有以前的勢力,什麼辦法都沒有。
此時才甦醒的王熙鳳沉默良久,接受了這個事實。她的身體她自己清楚,尤其是現在還沒有好藥來調養身體,活不了多久了。
坐在榻上呆呆了半響,王熙鳳才沙啞著聲音要平兒把妞妞抱過來,孩子已經一歲多,但是身體特別的虛弱,看著就像是還未滿歲一樣,平日還需要人抱,爬都爬不穩。也許是因為以前她失勢孩子也跟著沒有了好待遇,養的不好吧。賈府現在倒了,她和被休沒兩樣,孩子以後怕是米湯都喝不起。
「平兒,你跟我也十多年了。」王熙鳳輕聲道,「我還未出嫁的時候,你就跟著我,一直忠心不改。」
平兒撲通一聲跪下了,哭道:「奴婢就是二奶奶的人,不忠心您,還能忠心誰呢?」
「那好,平兒。你先看看外面有沒有人,沒人,進來的時候把門關上。我有話對你說。」王熙鳳道。
平兒擦了一把眼淚,站起身走出屋子,片刻後將門窗都關緊,走了回來。
「我活不了多久了。」王熙鳳的話音剛落,平兒又是滿臉淚跪了下來,她還未說話,王熙鳳便阻止了她繼續說道,「我活了那麼多年,便算計了那麼多年。可算來算去,卻將自己算了進去……」
平兒垂下頭,低聲啜泣。
「我最大的失誤,便是自以為是能算計了自己的哥哥……」王熙鳳仰天一笑,輕聲道,「誰說我們不是親兄妹……看,我們多麼的相像。我算了那麼多人,隱瞞了那麼多事。我以為比計謀,這世上沒人能比得過我,卻最終卻輸在了哥哥的手裡,他輕描淡寫的……便摧毀了我所有的算計……母親禁閉佛堂,父親山上修行,可不都是他的手筆?」
平兒低頭吸了一下鼻子,不敢接話。
「什麼被廢……全是放P!」王熙鳳癲狂笑道,「他根本就沒有中招!卻順水推舟……讓我的母親永遠背負了罵名,逼得父親不得不對他低頭。但是我……不恨他。誰讓我們母女鬥不過他呢……輸了便是輸了,技不如人,沒什麼可抱怨的……」
「但我總歸會贏他一把。」王熙鳳低頭道,「他那次能算計了我們,是因為他敢豁出名聲……咳咳……我豁出一條命去,他也拿我沒轍。」
平兒嚇了一大跳,往前爬了幾步抓住王熙鳳的胳膊大聲哭道:「二奶奶,您可要想開點啊!」
王熙鳳懷裡的妞妞開始大聲的哭了起來。
「咳咳……我這哥哥哪裡都好,可就是心太軟……父親從旁支過繼來的那個弟弟……可不是什麼純良好相與的……咳咳……」王熙鳳喘著粗氣道,「這樣的一個弟弟,他也敢接到自己家中……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