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我知道了，」以撒沖碧翠斯簡短地點了點頭，「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到。」
「好，」碧翠斯似乎對以撒很信任，一蹦一跳地就離開了。
劫匪還在地上躺著，只是已經沒有了大喊的力氣了，有氣無力地低低呻 .吟著。
目送了碧翠斯離開之後，以撒先是把掉落在地的手 . 槍收起來，然後把劫匪渾身上下都給摸了個遍。
如果有第三人在場看著這一幕，可能會產生一些異樣的想法，但以撒的目的非常純潔。
他千辛萬苦才搜出來了三十二美元並二十五美分，有十美元甚至是從鞋裡摸出來的，以撒不滿的「嘖」了一聲，「真是個窮鬼。」
然後才拖著劫匪的身體朝門外走去，路過被踹開的木門的時候，以撒還停下來仔細地觀察了一下。
這個教堂里完好無損的東西已經不多了，這扇門就是其中之一，以撒不想讓它也步上玻璃窗的後塵。
還好，門鎖的結構並沒有遭到破壞，大概是劫匪虧空的身體做不到直接把門踹開，只能先手動將其打開。
這讓牧師蓬勃的怒氣稍微降下了一點，對如何處理劫匪的計劃做出了一些改變。
幾分鐘後，以撒從大雨中走了回來，他隨手把被打濕的頭髮抹到一邊，急匆匆地向著側面的袖廳走去。
教堂並不大，沒走多久以撒就到達了目的地，碧翠斯說的沒錯，隔著門都能聽見哭聲不止。
以撒走進室內，呆在這裡的孩子們足足有十二個，他們都聽到動靜都轉頭看向他，哭泣著的麥克和薩姆被圍在中間。
這間袖廳本該是用於僧侶禮拜的，但自從以撒上任以來，他連半個僧侶都沒見過，索性就封了起來當作孩子們的起居室。
以撒把濕透的外袍撇到一邊，只穿著一件白色的打底，走進了包圍圈內。
兄弟倆看上去最多只有三歲，以撒還能一次性抱住他們兩個，他安慰性地拍了拍，身上暖融的熱意傳導出去，麥克和薩姆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哭聲漸漸停止了。
明亮的燈光透過窗戶散進夜色里，這間由袖廳改造的屋子擁有整個教堂里最亮的燈。
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們哄睡著的以撒一手把長袍搭在肩上，另一隻手輕輕地帶上門，站在走廊上看雨。
他右手的手指不自覺的搓了搓，這大到有些似曾相識的雷雨，讓以撒久違的有點犯了菸癮。
**
幾年前，也是這樣一個的日子裡。
名為以撒的牧師剛剛接手哥譚的這座小教堂，他一到就把教堂上上下下能打掃的地方都打掃過了，甚至連懸掛的十字架都想辦法爬上去抹乾淨了。
但這畢竟只是個小禮拜堂，最終以撒還是陷入了無事可做的境地里，於是只能坐在門前看雨。
他不喜歡閒著，一空下來就會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過去的事情。
還好世界上有種東西天生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而存在，那就是菸草。
以撒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順著口腔進入了身體，讓他的神經陷入了一種短暫的麻醉中。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以撒坐著的門檻前菸頭都快堆成小山了，以這種抽法，過不了多久他就得去見他的主了。
曾經引他走上這條牧師道路的老神父也曾這樣勸過他，但當時以撒滿不在乎地說：「那也不錯，我們當牧師的不就是想要上天堂嗎？我這還拿了VIP搶先票了。」
然後被老神父拿起拐杖就追著打。
但這都也是過去的時光了，最終還是老神父如願先一步上了天堂。
以撒沉默地看著雨中的街頭。
一對母子吵吵嚷嚷地跑過，多半是兩人都忘了帶傘；慢慢悠悠地走著的父親單手舉傘，懷裡還抱著個小女孩，後者顯然並不覺得雨天煩人，正試探性地把手伸出雨傘覆蓋的範圍。
雖然大部分人的表情都不能稱得上是快樂，還有一些人看起來就很頹喪，滿臉寫著「生活好累，好想去死」。
在哥譚，留存給幸福這種感情的餘裕太少了，
但以撒還是很羨慕他們。
他的親人都已經深埋於六尺之下，即使是手刃了仇人，也無法扭轉現實。
在菸草帶來的恍恍惚惚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終結的那一天，無窮無盡的雨水沖刷下，所有事物在他的眼中都混合成了一片，只有紅色的鮮血分外突出。
在這樣一個仿佛舊日重現的夜晚，以撒想要有一個人能聽他說一說「愛」這件事，但又有誰能夠回應他呢？
對此，老神父是這麼說的，「以撒，不要忘記你可是個有信仰的人，」他伸出手摸了摸面前以撒的頭，「無論到了什麼時候，在什麼樣的情況里，主都會一直看著你的。」
想著，就不由得產生了一種想要祈禱的衝動，以撒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準備回到禮堂。
但是一道微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行動。
一個髒得看不清性別年齡的小孩扶著牆走了過來，渾身都濕透了，一看就是在雨里呆了很長時間，只有一雙碧綠的眼睛明亮非常。
「看你很難過的樣子，」白色的熱氣隨著小孩說話的節奏，從一張一合的嘴裡冒了出來，「是不是很孤獨？很需要陪伴？」
「我沒有，」以撒簡短的回答，「也不需要。」
小孩應該是挑了挑眉，以撒只能猜測，因為從面部特徵幾乎全被遮掩了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