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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又是難過,又是煩亂,心想:“蓉兒對我情深意重,我豈能另娶他人?”突然轉念,又是一驚:“我怎麼卻把華箏忘了?大汗已將女兒許配於我,這……這……怎麼得了?”
正心亂如麻,忽覺一隻溫暖手掌搭上自己肩頭。一個男子聲音道:“郭靖,怎麼啦?”
聽見這個聲音,郭靖一呆,繼而心中一定,轉過身來,喚了一聲“師父”,便再也說不出話來,熱淚奪眶而出。哽咽道:“師父,楊叔父他……他……”
慕容復道:“我都瞧見了。”輕拍郭靖肩膀。
走至二人屍身面前,深深低頭,默然矗立片刻,道:“我們來得晚了。”
忽聞一個聲音喚道:“慕容公子。蕭居士。”
轉頭望去,卻是一名白須白髮的道人,眉清目秀,臉容溫和,盤膝坐於地上運氣,正含笑向這邊眺望。
乍見這道人,慕容復呆了一呆。蕭峰卻已長笑一聲,大踏步迎上前去,朗聲道:“馬道長。不想今日在這裡又見面了。”
馬鈺仍然坐著,並不起身,點頭微微笑道:“昔日大漠一別,貧道對諸位時時多有掛懷。不想今生竟然得以再會,幸何之至。”頓了一頓,平靜地道:“恕我不能起身迎接。”
蕭峰何等眼力,早瞧出他眉宇間隱隱泛著黑氣,想是中了劇毒之故,然而說話模樣安詳,宛如無事人般,呼吸也不見侷促,然而這想必是馬鈺功力深厚之故,倘若換作常人,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二話不說,伸手扣住馬鈺脈門,一診之下,眉頭微微皺起。
見蕭峰變色,慕容復微微一怔,三步並作兩步搶上,瞧見馬鈺一隻手掌已經全成了黑色,心中一驚。撩起他衣袖一瞧,黑氣已蔓延至肘彎,不由得輕輕“啊”了一聲。
伸手往馬鈺腕上一搭,心中已大致有數。問道:“道長是怎麼傷的?”
丘處機左臂中了梁子翁一鋤,血濺道袍。捂著手臂立於一旁,代為答道:“我師兄中了敵人奸計,為他們毒針所害。好卑鄙手段。”說著怒形於色。
蕭峰道:“我來助道長一臂之力。”
大手伸出,掌心覆上馬鈺後心,真氣鼓盪,自腹至臂,自臂及掌,馬鈺只覺一股溫暖而宏大的真力自穴道奔瀉而入,精神為之一振。心中感動,啞聲道:“多謝。”
慕容復見馬鈺臉色漸漸紅潤,放下心來。轉身向對面一揖,朗聲道:“請問是哪一位英雄的手筆?請賜解藥。”
適才見包惜弱殉了楊鐵心,完顏洪烈傷痛欲絕,掉頭而去。見王爺偃旗息鼓,眾親兵自然也隨之而去,就只剩王府眾高手尚在現場未散,聽聞慕容復這麼一問,面面相覷。彭連虎始作俑者,心中有鬼,不敢向他直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丘處機看得真切,怒氣上沖,喝道:“留下解藥再走!”
梁子翁沙通天等人見江南六怪、蕭峰慕容復等強援陸續趕到,情知不敵,心下暗驚。然而輸人不輸陣,梗著脖子道:“什麼解藥?”
丘處機怒道:“還想抵賴?”
柯鎮惡將鐵杖一頓,冷冷地道:“跟他們廢話什麼?打一場,把解藥搶過來便是。”
沙通天啞著破鑼嗓子喝道:“你們人多勢眾,羞也不羞?”
雙方正劍拔弩張之際,忽聞一個聲音朗聲道:“要解藥容易。諸位人多勢眾,動起手來,恐怕勝之不武。不如咱們各出一人,一對一比試一場,決出勝負。這樣如何?”
眾人皆循聲望去,只見自沙通天背後轉出一人,一身白衣,頭髮以織金髮帶束起,面目俊雅,笑意吟吟,手中輕搖一柄摺扇,正是歐陽克。
丘處機適才同他交過手,知曉此人武功了得,眉頭一皺。不及答言,聽聞朱聰笑嘻嘻地應道:“好罷,這位公子既然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好不答應,否則回頭落一個‘以多欺少’,那便是大大的不妥了。”
韓寶駒迫不及待地喝道:“你們派誰出戰?”
歐陽克氣定神閒,微笑道:“咱們這些人當中,要數在下功夫最為等閒。自然是由區區在下來領教諸君的高招了。”
這話說得自然極為可惡,聽得韓寶駒柯鎮惡等人皆怒從心頭起,不約而同地往前踏了一步,便要應戰。歐陽克瞧在眼裡,眼疾手快,喝一聲:“且慢!我不和你們打。”
韓寶駒一愣,怒道:“怎麼?你還想挑挑揀揀麼?”
歐陽克微微一笑,道:“談不上挑揀,只不過在下確有真心想要討教的對手。”
摺扇一收一揚,抬手指向矗立一旁的慕容復,朗聲道:“恕在下不自量力,願邀請公子出戰。”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至慕容復身上。
他似不曾料到這樁事情竟然會應到自己身上,怔了一怔,這才不太情願地往前踏出半步,微微皺眉,道:“我來會一會少主。”
適才見了慕容復出手,歐陽克便知他修為遠勝自己,說不定同自家叔叔平分秋色,然而輕薄本性不改,見得這等神仙一般人物,如何肯將他輕輕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