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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峰慕容復相隔甚遠,瞧見他被激怒得大失常態,全然不復平日丰姿雋爽,蕭疏軒舉的宗師氣度,忍俊不禁。對望一眼,俱想:“這老兒武功極高。也難怪蓉兒父親奈何他不得。”
只見黃藥師久攻不下,愈加惱怒,拳鋒到處,猶如斧劈刀削一般,那人的衣袖袍角一塊塊的裂下,再斗片刻,長須長發也一叢叢的被黃藥師掌力震斷。那男子似招架不住,雙臂忽起,蓬的一聲,崩斷繩索,單手架住黃藥師攻勢,右手卻伸到自己背上去抓了抓癢。
只見黃藥師飛身下撲,雙掌起處,同那男子單掌硬生生交了一掌。只見那男子一交坐在地下,閉上雙目。隔得片刻,“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見他這一口血吐出來,二人俱是一凜,心道:“不好,這是認真動上手了。”雙雙縱身上前。
郭靖黃蓉不意竟在這裡遇見他們,又驚又喜,喚道:“師父!”“蕭叔叔!”
只見那男子臉色慘白,閉目端坐半晌,慢慢站起身來,說道:“老頑童上了自己的大當,無意之中竟學到了九陰奇功,違背師兄遺訓。若是雙手齊上,黃老邪,你是打我不過的。”
黃藥師默然無語,從懷裡取出一隻玉匣,揭開匣蓋,取出三顆猩紅如血的丹藥,交給他道:“伯通,天下傷藥,只怕無出我桃花島無常丹之右。每隔七天服一顆,你的內傷可以無礙。現下我送你出島。”
聽見“伯通”二字,蕭峰慕容復對望一眼,俱想:“這人便是他們說的周伯通,剛剛他以掌力震碎那本書必然便是《九陰真經》了。”
周伯通點了點頭,接過丹藥,服下了一顆,自行調氣護傷,過了一會,吐出一口瘀血,說道:“黃老邪,你的丹藥很靈,無怪你名字叫作‘藥師’。咦,奇怪,奇怪,我名叫‘伯通’,那又是甚麼意思?”
凝思片刻,忽而轉頭望嚮慕容復同蕭峰,露出好奇神色,劈頭問道:“你們兩個又是甚麼人?”
黃蓉搶著道:“這位便是靖哥哥的師父啦。他複姓慕容,單名一個‘復’字。這位是我師父的結拜兄弟,他是契丹人,叫作蕭峰。”
周伯通露出恍然神色,道:“哦,原來這傻小子借力打力的功夫是你教的,很好,很好。契丹人姓蕭那倒不奇,你們契丹人都姓蕭,這位年輕公子爺名字裡邊有一個‘復’字,嗯,你要復的又是甚麼?”
慕容復臉色微變。
周伯通一句話問完,旋即對他二人失去興趣,搖了搖頭,轉向黃藥師,說道:“黃老邪,我要去了,你還留我不留?”
黃藥師道:“不敢,任你自來自去。伯通兄此後如再有興枉顧,兄弟倒履相迎。”
洪七公長笑一聲,一把抓住周伯通衣領,叫道:“走到哪裡去?你我十幾年不見,如今你又同藥兄冰釋前嫌,不在桃花島痛飲個三日三夜,難道說得過去?”
黃蓉喜笑顏開,搶著道:“師父,我去給您做幾樣菜,這兒島上的荷花極好,荷花瓣兒蒸雞、鮮菱荷葉羹,您一定喜歡。”
洪七公笑道:“今兒遂了你的心意,瞧小娘們樂成這個樣子!”
黃藥師不語,深深呼吸兩三次,正色道:“今日兄弟女兒有納吉定采之喜,咱們又多年不聚,好容易到了一起,定然是要留諸位在桃花島上盤桓幾日的,諸位可萬萬不能就這麼走。”
周伯通哈哈大笑,道:“黃老邪,你今日招了這麼個女婿,日後你翁婿二人可有得一番切磋了。老頑童替你高興,今日定要留下來喝你這杯喜酒。”
歐陽鋒卻向黃藥師一揖,說道:“藥兄,你的盛情兄弟心領了,今日就此別過。”
黃藥師道:“鋒兄遠道駕臨,兄弟一點地主之誼也沒盡,那如何過意得去?”
歐陽鋒只搖了搖頭,提起蛇杖,一聲不響地作了一揖,轉身欲行。
歐陽克忽道:“叔叔,侄兒沒用,丟了您老人家的臉。但黃伯父有言在先,他要傳授一樣功夫給侄兒。”
歐陽克聞言哼了一聲。
黃藥師道:“歐陽賢侄,令叔武功妙絕天下,旁人望塵莫及,你是家傳的武學,不必求諸外人的了。只是左道旁門之學,老朽差幸尚有一日之長。賢侄若是不嫌鄙陋,但教老朽會的,定必傾囊相授。”
歐陽克躬身下拜,說道:“小侄素來醉心杏林仲景之術,見了黃伯父出手成春,調配藥物的本事,好生羨慕。最近會同家叔研究當年西夏王室傳下來的一種藥物,叫作‘悲酥清風’,有一事不解,還望伯父能夠為侄兒解惑。”
黃藥師詫道:“‘悲酥清風’?”皺眉思索一會,搖頭道:“我在逍遙派醫典里見過這名字,但沒有鑽研過,恐怕教不了你什麼。”
歐陽克微笑道:“黃伯父同郭世兄的師父現在是一家人了,黃伯父不能教侄兒那倒也沒關係,就由郭世兄的師父傳授侄兒,也是一樣的。”
說著轉向慕容復,恭恭敬敬地一揖下去,朗聲道:“慕容公子,改進後的‘悲酥清風’配方,還望不吝賜教。”
他這一句話問出來,歐陽鋒臉色頓時一變,脫口而出:“慕容公子手上有改進過的‘悲酥清風’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