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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峰皺眉道:“中都城裡熟人不少。”
只見小王爺走至轎邊,半躬著身,狀甚恭謹,傾聽母親說話。轎內伸出一隻纖纖素手,手裡拿著一塊手帕,給小王爺拭去臉上汗水塵污,柔聲叮囑他話,那衣著簡素的中年漢子呆呆地向那邊瞧著,竟似瞧得痴了。
話音剛落,忽聽得場中鬧嚷聲漸高,轉頭望去,只見郭靖同軍漢爭執起來。那些軍漢適才手執藤條,耀武揚威,這時卻全非郭靖對手,被他一雙雙地提起扔了出去,旁觀的百姓無不暗暗拍手稱快。
那小王爺勃然大怒,喝道:“你還要猖狂?”接住郭靖迎面擲來的兩名軍漢,放在地上,跟著搶上前去,拳風虎虎,兩名少年人竟而又動上手來。王妃連聲喝止,小王爺只是不聽。
這一輪相鬥全不同於剛才相互試探留手之狀,兩名少年脾氣上來,都打發了性,使出渾身解數。郭靖將諸位師父所授一一使出,雖則接連小挫,但愈戰愈勇,那小王爺雖然身份高貴,然而武功卻也似蒙高人相授,十指成爪,不斷戳出,便以先前傷了穆易的陰毒手法抓向郭靖,但郭靖使出分筋錯骨手來,盡能抵擋得住,二人有來有往,打得極為漂亮。
蕭峰忽而“啊”了一聲,道:“他這門功夫……”
慕容復接口道:“不錯。”二人對望一眼,心照不宣,都認出是蒙古大漠懸崖之上梅超風所練的那門古怪狠毒功夫。只是這小王爺金枝玉葉的身份,卻從哪裡學來這門陰狠招數?
慕容復皺眉道:“我瞧他身手,倒還是道家路數打底,這可奇了。”
這時人群忽而中起了一陣騷動。一個小乞丐趿拉著鞋皮嘻嘻哈哈地奔來,滿臉煤黑,衣衫襤褸,正是剛剛引著蕭峰慕容復二人到此的少年,背後跟著一個怒氣衝天的錢青健,手中雙斧不斷揮舞,亂劈亂砍,然而那少年身法輕盈靈動,無論如何也挨不到他身上半點。
郭靖於惡鬥之餘見他奔來,喜道:“好兄弟!”
少年百忙之中朝他粲然一笑,朝人群中一鑽,霎時便不見了,氣得錢青健“哇呀”亂叫,跟著追上。
慕容復詫道:“這位小朋友的輕功倒也不俗。當真不是丐幫的人麼?”
蕭峰含笑道:“丐幫的規矩,向來不收女弟子。”
慕容復不禁失笑,道:“你也看出來了。”
蕭峰微笑道:“我在的時候,丐幫是沒有女弟子的,全仗著一幫糙老爺們兒光大門派。如今有沒有可就不知道了。”
慕容復朝他看了一眼,道:“都是糙老爺們兒,那馬大元的夫人卻又算甚麼?”
蕭峰微微一怔,詫道:“平白無故,你提起她做甚麼?她是副幫主夫人,我那時是幫主,應酬往還,有時免不了同她打個照面。”
慕容復淡淡地道:“原來如此。貴幫不收女弟子,卻要副幫主夫人出頭陪著幫主應酬。頭一回聽說有這個規矩。”
蕭峰愕然道:“我幾時要她陪我應酬來著?”
慕容復道:“你們丐幫的事情,我如何會知道?”扭頭觀戰,不再理他。
蕭峰莫名其妙地碰了個軟釘子,滿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待要解釋兩句,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疑惑一會兒,只好也掉頭向場中觀看。
一看之下,眉頭一皺,原來兩位少年已然動上了兵器。小王爺使一柄長槍,朱纓亂擺,槍頭嗤嗤聲響,郭靖卻則是將那面“比武招親”的大旗掉過來以杖法使用,只見槍頭上紅纓閃閃,長杆上錦旗飛舞,捲動片片雪花狂轉急旋。
王妃眼見兒子累得滿頭大汗,兩人這一動上兵刃,更是刻刻有性命之憂,心中焦急,連叫:“住手,別打啦!”
彭連虎聽得王妃的說話,大踏步走向場中,左臂振出,格在旗杆之上。郭靖斗然間只覺雙手虎口斗然劇痛,旗杆脫手飛向天空。錦旗在半空被風一吹,張了開來,獵獵作響,雪花飛舞中展出“比武招親”四個金字。
郭靖大吃一驚,尚未看清楚對方身形面貌,只覺風聲颯然,敵招已攻到面門,危急中斜竄出去,饒是他身法快捷,彭連虎一掌已擊中他的手臂。郭靖站立不穩,登時摔倒。彭連虎向小王爺一笑,說道:“小王爺,我給你料理了,省得以後這小子再糾纏不清!”右手後縮,吸一口氣,手掌抖了兩抖,暴伸而出,猛往郭靖頭頂拍落。
郭靖心知無幸,只得雙臂挺舉,運氣往上擋架。靈智上人與參仙老怪對望了一眼,知道郭靖雙臂已不能保全,千手人屠彭連虎這掌下來,他手臂非斷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人群中一個聲音喝道:“且慢!”
一件物事隨聲擲出,似暗器,卻又較暗器規格為大,攜破空之聲,直直向彭連虎飛去。
彭連虎自恃暗器修為了得,哪裡將這一下放在眼裡,迴轉一臂擋格,另一掌照樣劈落。然而那件物事擲出的軌跡極其刁鑽古怪,竟而於空中“滴溜溜”轉了半個圈子,正好避開他擋格之勢。
彭連虎出其不意,呆得一呆,只覺左肘麻穴上被一物擊中。這一擊認穴極准,力道極大,整條手臂頓時酸軟無力,軟軟垂落下來,這一掌哪裡還劈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