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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復冷眼瞧他父子於這短短的時刻內點起五百親兵來,叱吒立辦,暗暗心驚。心道:“此人果然有司馬昭之心。”
完顏洪烈下達過命令,簡單說明方位,翻身上馬。已經策馬行出一段,又勒馬行轉,於馬背上朝著歐陽克等人遙遙一拱手,道:“內子之事,恐怕亦要借重諸位英雄之力。拜託了。”
說完這話,嚮慕容復望去,道:“我適才說的話,萬望公子也考慮一下罷。”說罷匆匆打馬,急馳而去。
歐陽克等人面面相覷。低聲商議幾句,道:“恐怕亦要急王爺之難,走罷。”靈智上人打頭,眾人紛紛跟去。
兩個少年少女見狀也急忙跟了上去。慕容復卻不動彈,喝住道:“郭靖,你這是上哪裡去?”
郭靖一呆,急忙返身奔回,道:“師父,不能讓他們把王妃搶了去。”
慕容復皺眉道:“什麼王妃?誰又是他們?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郭靖道:“是,師父。穆姑娘的父親不姓穆,他姓楊,是我父親的結義弟兄。”遂將前因後果說明,亦將適才盜藥、殺蝮蛇、遇梅超風、香雪廳上力戰群雄等事跡一一說出。他口舌笨拙,中間有實在說不清楚的地方,求助地望向黃蓉。
黃蓉笑道:“呆子。”接過來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說清,聲音清脆,咭咭咯咯,連說帶笑,說到適才怎麼騙過歐陽克逃出圈子,笑彎了腰。逗得蕭峰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這女孩兒冰雪聰明,跟靖兒倒是般配。”
慕容復一言不發,聽得甚為仔細,待得聽見梅超風名字,微微皺眉,問了一句:“你說她行走不便?”
郭靖道:“是。她說前日練道家功夫時,有一處關隘參詳不通,走火入魔,真氣走岔,下半身從此便癱瘓了。完顏洪烈以為她是個瞎眼乞婆子,瞧她可憐,將她收留於此。”
慕容復嘆道:“我同此人在蒙古大漠有一面之緣。當日她問起道家兩句修行習語,我不曾據實以告,卻也不曾故意誤導於她。不想她竟然如此急於求成,強練道家內藏,可說是自誤了。”
郭靖不敢答話。黃蓉道:“真要論起來,此人算得上是我師姐。”
慕容復詫道:“哦?她是你師姐?”
黃蓉笑道:“我爹爹教過她功夫,不過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之前的事情啦,我還沒生出來呢。”向郭靖望了一眼,柔聲道:“還不走?”
見了他們少男少女情狀,慕容復心中早已明白大半,只微微一笑,並不說破,道:“既是這樣,你們快去援手。我了結一樁事情,同你蕭叔叔隨後趕到。”
郭靖應一聲“是!”返身便走。被慕容復喚住,叮囑道:“你上過鐵木真的戰場,便該知道五百精兵不是鬧著玩的。倘若完顏洪烈帶兵趕到,千萬不要同他起正面衝突,還是以帶人脫身為要。”
卻說這邊楊鐵心同包惜弱出了王府,同穆念慈會合,三人一路奔逃,不多時追兵便至,連聲呼喝,手中火把光芒將黑夜映得透亮。
火把光芒下,包惜弱瞧著多年失散,頭髮業已花白的丈夫,亦悲亦喜,顫聲道:“大……大哥,真的是你麼?”伸開雙臂,摟住丈夫頭頸,滴下淚來,哽咽道:“今日便是死在一處,我也歡喜。”
楊鐵心瞧見妻子落淚,心如刀絞,卻也被這一句話激發了英雄豪氣,摟住妻子,低聲道:“你莫要怕。今日定然要帶你們活著沖了出去。”
只聽得追兵愈近,猛抬頭,忽見迎面走來兩個道士。一個白須白眉,神色慈祥;另一個長須如漆,神采飛揚,背上負著一柄長劍。楊鐵心一愕之間,隨即大喜,叫道:“丘道長,今日又見到了你老人家!”
再說這邊廂郭靖黃蓉離了慕容復蕭峰,竟然又撞上梅超風。而後同江南六怪不期而遇,又驚又喜。待得終於擺脫梅超風,黃蓉遁走,忽瞧見半空中一點藍色焰火突起。過了一會,另一個方向上又是一點藍色焰火沖天而起,將半邊夜空映得透亮。
朱聰驚道:“啊,這是他們全真教互通聲氣的訊號。別是王道長遇險了罷?”
眾人不及商議,循著藍焰方位匆匆趕去,一路心急如焚,然而趕至王處一下榻客店門口,卻只見到楊鐵心包惜弱夫婦倒在血泊之中,穆念慈完顏康二人正撫屍痛哭。
郭靖見楊鐵心倒在地下,滿身鮮血,大驚失色。搶上前去,叫道:“楊叔父,您怎麼啦?”楊鐵心尚未斷氣,見到郭靖後嘴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你父當年和我有約,生了男女,結為親家……我沒女兒,但這義女如我親生一般……”眼光望著丘處機道:“丘道長,你給我成就了這門姻緣,我……我死也瞑目。”丘處機惻然,道:“此事容易。楊兄弟你放心。”
包惜弱躺在丈夫身邊,左手挽著他手臂,惟恐他又會離己而去,昏昏沉沉間聽他說起從前指腹為婚之事,奮力從懷裡抽出一柄匕首,說道:“這……這是表記……”又道:“大哥,咱們終於死在一塊,我……我好歡喜……”說著淡淡一笑,安然而死,容色仍如平時一般溫宛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