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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暗心驚:“此人修為著實深不可測。為何之前我竟然沒聽過他的名字?”
洪七公袖手觀看片刻,忽然叫道:“喂,喂!今日是來求親的,可不是來華山論劍的。藥兄,你就算鐵了心要搶親,慕容公子一個本領高強的大男人,你不說打不過他,今天可也搶不走他。差不多可以了啊!”
說著一縱身加入戰圈,運起降龍廿八掌,“亢龍有悔”,呼的一聲擊出。
這一掌外人看來是向黃藥師擊出,戰圈中兩位高手卻都心知肚明:洪七公看似是出手相助蕭峰,暗地裡卻是處處都向著黃藥師。
黃藥師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喝道:“七兄,今日不管招的女婿是誰,都短不了你一杯酒水,至於究竟是誰,就不勞兄台操心了!”手上不停,轉眼一氣遞出七八招去。
此時場面著實賞心悅目。一個黃藥師飄逸靈動,武功千變萬化,層出不窮,蕭峰洪七公兩人皆使一樣的“降龍廿八掌”,然而一個登峰造極,剛柔並濟,一個質樸剛健,勇猛無匹,一樣的掌法,在二人手中使出來又是全然不同的氣勢同造詣,看得郭靖目瞪口呆,心為之折。便不說他,便是歐陽鋒黃藥師兩人亦覺目不暇接,肅然起敬。
蕭峰眼見已走過百來招,仍無要分勝負的跡象,心想:“他自然沒本事搶了慕容去。不過今日是來為了靖兒求親的,倘若開罪了蓉兒父親,終究最後吃虧的是兩個孩子。無論如何也須得給他留一分顏面。”
心中如此想,遂不再戀戰,手上兩招“利涉大川”、“鴻漸於陸”接連拍出。皆是氣勢澎湃的遠戰招式,掌風迫得黃藥師、洪七公二人撤身後退,自己亦順勢飄身後撤。立定拱手道:“多有得罪。”
黃藥師於原地立定,略作喘息,“哼”了一聲,不作理會,只沉聲向女兒道:“過來。”
黃蓉見父親臉色不甚好看,撥浪鼓似地搖頭,躲至郭靖身後。
黃藥師面色一沉,道:“你聽不聽爹爹的話?”走上兩步,翻掌便抓女兒手腕。
洪七公眼疾手快,幾步搶過攔在頭裡,笑勸道:“藥兄,女兒可打不得,打不得啊!我要是有一個你這樣如花似玉、玉雪聰明的閨女,疼還疼不過來呢,哪兒捨得碰她一指頭?”
黃藥師出人意料地不曾發怒,道:“我若是不疼她,何苦這般千挑萬選?”
黃蓉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我只要靖哥哥。”
黃藥師嘆一口氣,柔聲道:“你嫁一個好丈夫,以後爹爹不在了,才有人好好的疼你。爹爹哪能陪你一輩子?”
這話說出來,不說黃蓉頓時紅了眼圈,就連慕容復也微微動容。
洪七公笑道:“就是父母之命,那總也得兩個人你情我願才行。像藥兄你這麼亂點鴛鴦譜,如何使得?小兩口要怎麼過?天天演全武行麼?”
黃藥師板著臉道:“七兄你活到這個年紀,連親都未曾娶過,懂得甚麼?”
這話說得連洪七公臉上都有一些掛不住,笑道:“好罷,好罷,算你有理。”
黃藥師臉色稍和,轉向慕容復,問道:“你的父母還在不在?我看你像個有主意的。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能不能做主?”
慕容復皺眉。將心一橫,待要措辭婉拒,卻被黃藥師搶在前頭,問完自己先搖一搖頭,自言自語地道:“罷了,罷了,我也不要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沒多大意思,我看中的是你,又不是你的父母。……你這個人哪一點都好,就是這個姓姓得不大合適,我家蓉兒婚後,勢必不能冠你的夫姓,否則多難聽?不過以後生下兒女倒不是問題,男孩子盡可都隨著你姓。你我一個六朝門第,一個武林世家,也算門當戶對。……年輕人,你住不住得慣我桃花島?嗯,我記得你們慕容家是在太湖,你自小在太湖莊子上長大,這點寂寞想來不至於耐受不住。聘禮我是不計較你的,但是我女兒婚後,除了侍奉公婆,勢必也要在娘家多多盤桓,否則我不答應。還好燕子塢、桃花島,相去不遠,派一條海船,隔天便至……”
自問自答,轉眼已想出頗為深遠去,到了孫兒孫女啟蒙學文還是學武的緊要問題。只聽得郭靖黃蓉哭笑不得,歐陽克歐陽鋒叔侄二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幾乎要掛不住。
蕭峰聽得直皺眉頭,忍無可忍,往前踏了一步便欲開口說話,慕容復手臂一抬,將他攔於身後,看他一眼,低聲道:“這是我的事。”
轉向黃藥師,嘆一口氣,提高聲音,朗聲道:“多謝錯愛,只是在下已有鍾情之人,此事絕無可能。”
乍聞此語,蕭峰臉色微變。黃藥師卻勃然作色,怒道:“誰能比我家蓉兒更好?你這個人,真正不識抬舉。是誰?”
慕容復搖頭道:“無可奉告。”
黃藥師冷笑道:“究竟是誰?待我尋出來,一掌殺了她,看你還娶不娶我家蓉兒?”
慕容復失笑:“此人武功恐怕在島主之上,一掌還真不一定殺得了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俊朗眉心仍舊習慣性地微蹙,眼角眉梢卻漫開溫柔神色,分明是說起意中人才有的神情模樣。黃藥師是過來人,瞧在眼中,情知此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