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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超風呆了半晌,一聲冷笑,道:“我今日是來尋我徒弟的,又不是來尋你的。你這般自作多情幹甚麼?”攥住完顏康手臂,扭身向外便走。
陸乘風喝住道:“師姊且慢!請留下話來,告訴一句陳師哥是怎麼死的。”說到“陳師哥”三字,顯然情急,聲音微顫。
梅超風一呆,回頭向空中張望,顯然在揣度此話是真情還是假意,神色不由自主地柔和起來,道:“你師哥他……是給仇家害死的。”
頓了一頓,面色轉為陰冷,森然道:“我正在到處找尋他們。”
陸乘風默然良久,道:“小弟當得相助一臂之力,待報了本門怨仇之後,咱們再來清算你我的舊帳。”
梅超風哼了一聲,冷冷地道:“不勞你費心。”
陸乘風啞聲道:“師姊,我不知道你這些年來有什麼心愿。我這些年來,半身不遂,苟且偷生,心裡只有一個心愿,那便是回桃花島瞧上師父他老人家一眼。你當年偷了《九陰真經》,師父一怒之下,將我們師兄弟四人一齊震斷腳筋,逐出桃花島,我只盼師父終肯回心轉意,憐我受你們兩個牽累,重行收歸師門,這才三番四次,糾集人手來找你們麻煩。要到後來我娶了妻子,有了兒子,這才明白你同陳師兄當年……”
梅超風聽他說話,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完顏康手腕,慢慢轉過身來。
只聽陸乘風道:“如今我半身不遂,你盲啦,我陳師哥也沒啦。師姊,你我都這把年紀了,今天我見到你,報仇也不想了,什麼也不想了,我只求有生之年還能回桃花島上瞧上師父一眼,不求他原諒,哪怕是隔得遠遠的瞧上他老人家一眼也好。也不知道他身體好不好……”說到後來,聲音微微顫抖,幾乎哽咽。
梅超風呆立片刻,忽而仰天“哈哈”大笑兩聲,聲音悽厲,眼中兩行淚水忽而滾了下來,說道:“我哪裡還有面目去見他老人家?恩師憐我孤苦,教我養我,我卻狼子野心,背叛師門……”
突然間厲聲喝道:“我同你說這些有甚麼用?康兒,咱們走!”拉起完顏康便走。
黃蓉朗聲道:“我爹爹身體好得很,不勞你們掛念!”
陸乘風、梅超風俱是一怔,轉頭朝她的方向望去。梅超風道:“啊,是小師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黃蓉笑道:“你先別管我怎麼會在這裡。莊主,適才蒙你相贈‘九花玉露丸’,這個人情可大了去啦。”
陸乘風卻錯愕異常,隨即省悟:“她如不是師父的女兒,怎會知道九花玉露丸?”這一下真是又驚又喜,喜出望外,顫聲道:“小師妹,你……”
黃蓉笑道:“我早就看出來啦。莊主的武功修養,可都是學我爹爹的,就連這莊子也是照著桃花島建的。二位師兄師姊想要見我爹爹,卻也不難。到時候我陪著師兄師姊,一起上島去給他老人家磕頭去,想來他也不至太過見怪。”
陸乘風又是驚喜,又是難過,一時說不出話來。梅超風卻搖了搖頭,道:“我有夫仇待報。待大仇了結,我自然會自尋了斷,我此生再沒面目踏上桃花島半步,更別說去見他老人家了。”
韓寶駒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拍桌而起,大嚷:“梅超風,你的仇家就在這裡。”便要向梅超風撲去,全金髮急忙伸手拉住。梅超風聞聲一呆,說道:“你……你……”
柯鎮惡“呼”的立起身來,大踏步走到廳中,鐵杖在方磚上一落,當的一聲,悠悠不絕,嘶啞著嗓子道:“梅超風,你瞧不見我,我也瞧不見你。那日荒山夜戰,你丈夫死於非命,我們張五弟卻也給你們害死了,你知道麼?”
梅超風道:“哦,只剩下六怪了。”
柯鎮惡道:“我們答應了馬鈺馬道長,不再向你尋仇為難,今日卻是你來找我們。好罷,天地雖寬,咱們卻總是有緣,處處碰頭。老天爺不讓六怪與你梅超風在世上並生,進招罷。”
梅超風冷笑道:“你們六人齊上罷。”話音未落,只聞“鏘鏘”數聲,五怪兵刃齊亮,紛紛站了出來,護於柯鎮惡身前。
陸乘風見梅超風與六怪雙方叫陣,心下好生為難,有意要替兩下解怨,只恨自己威不足以服眾、藝不足以驚人,連叫:“各位且慢動手!”卻無人肯聽他的。
郭靖則又是驚異又是內疚,想道:“倘若不是我同蓉兒把此人引來,今日也不至如此。我六位師父不是她對手,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擋得她一擋,讓他們逃走。”
當下不再多想,往前一站,大聲道:“由弟子上來領教。”
眾人俱愣了一愣。梅超風也是一呆。柯鎮惡鐵杖一頓,怒道:“靖兒,你走開!”
郭靖恍若不聞,往前踏了一步,挺胸道:“我是江南七怪的弟子。你要打,便同我打好了。”
梅超風微微冷笑,道:“好小子,沒想到江南七怪如此窩囊,卻教出這樣的好徒弟。不過我好歹曾是桃花島弟子,雖然辱沒了師門,卻也不能跟無名小輩動手,平白無故辱沒了我師父臉面。你退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