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慕容復皺眉道:“你我當然不至於怕了他們。我是有別的顧慮——”
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忽而往前一站,攔住二人去路,長頌一聲佛號,聲音宏亮:“阿彌陀佛!”
--------------------
第4章
慕容復迫不得已,收住腳步,道:“上人,又見面了。”
攔住二人去路的正是靈智上人。他神色恭謹,雙手合十,深深地打了一個問訊,道:“阿彌陀佛。公子同蕭大俠離了大漠,遠赴中原,王爺早就得了消息,只可惜公務纏身,未及置酒郊迎,怠慢了二位嘉賓,恕罪恕罪。”
蕭峰同慕容復對視一眼,二人心中俱生警惕,心想完顏洪烈消息竟然如此通達,定然是在蒙古人當中安插了眼線密探。
靈智上人續道:“不想今日竟於中都邂逅,何幸之有?適才同公子高徒切磋功夫的,正是王爺的獨生愛子,我們都喚作小王爺的,單名一個‘康’字。昔日有幸同公子大漠一戰,刻骨銘心,不敢有忘,適才見公子出手,老衲便認了出來,這才急忙趕來恭請二位留步。”
慕容復不冷不熱地道:“原來這叫‘切磋’。恕在下孤陋寡聞,卻不曉得剛剛彭寨主出手的殺招原來也可以稱作‘切磋’,受教了。”他不識彭連虎,但聽柯鎮惡描述過此人名號模樣,適才又聽他同王處一對答,自報家門,遂對上了號。
靈智上人微笑道:“少年人血氣方剛,切磋兩招是常有的事,即便有個小磕小碰,也萬萬不至於傷了和氣。彭寨主也是王爺府上的貴客,有眼不識泰山,適才對公子高徒多有冒犯。待回頭到得趙王府上,王爺少不得要他向諸位賠禮道歉的。”
慕容復聞言皺眉:“趙王府?”
靈智上人躬身答:“此次諸位一同履京,也算是莫大的緣分,王爺吩咐了,不管是請得動也好,請不動也好,務必邀得公子至王府盤桓數日,以盡地主之誼。”說得客客氣氣,禮數周全,然而話里話外之意,已然隱現崢嶸。
慕容復略略挑一挑劍眉,淡淡地道:“哦?如果我不想去呢?”
靈智上人恭恭敬敬地道:“公子久居大漠,想必有所不聞,完顏王爺的封國國號名‘趙’,都城正在中都。封國方圓數千里,無不以王爺馬首是瞻。適才小王爺同令高徒是一場誤會,貧僧已代為解釋過了。小王爺吩咐,要我等務必將二位延請回府上,一是代父親接風,二是為此事道歉。等二位來了,回頭再將令高徒延請至府上,同公子師徒相見,大家不打不相識,把話說開,平息這一場誤會,也不枉小王爺這一番苦心安排。”
慕容復愈聽下去,臉色便愈發陰沉。
待得他說完了,微微冷笑,道:“你們以為能拿郭靖來要挾於我?”
靈智上人道:“公子言重了。這實在是小王爺的一番拳拳孝心,不干王爺的事。不過王爺之前也說過,倘若公子實在不肯賞臉的話,有一句話要老衲轉告。”
慕容復沉著臉道:“請講。”
靈智上人道:“王爺說,有這麼一句詩,想必公子熟知。”說罷吟道:“‘四海鼎沸中山頹,惟有德人據三台’。”
慕容復吃了一驚。
靈智上人見他色變,不再催促,只靜待他反應。
慕容復沉吟片刻,臉色緩和下來,道:“既承寵召,敢不辱命?有勞上人帶路罷。”他說這話時不瞧靈智上人,眼神卻望著蕭峰。蕭峰會意,微微點頭。
靈智上人面露欣然之色,躬身道:“請。”
在這中都寸金寸土之地,趙王府居然臨著一片風光秀麗的海子而建,朱紅的大門之前左右旗杆高聳,兩頭威武猙獰的玉石獅子盤坐門旁,一排白玉階石直通到前廳,勢派豪雄之極。
進得門來,忽聽得鼓樂聲喧。慕容復微微皺眉,未及說話,靈智上人察言觀色,搶先道:“二位一路奔波,想必勞累,今天王爺便不敢擅自安排下酒席,還望恕招待不周之罪。”
慕容復道:“王爺費心了。原本不必。”
此時錦衣隨從已然將坐騎連同行李帶到。似管事模樣的一個吩咐道:“二位爺的馬匹,你們牽去洗刷,好生餵養。住處王爺早已安排下了,行李回頭送過來。”
他走在前頭,領著三人,一路穿迴廊,繞畫樓,走了好長一段路,柳暗花明,繞過一帶花牆,眼前忽而現出一處清淨別院,北房三檻精舍,以抄手遊廊同南房連通,一明兩暗,動靜相彰。王府處處富貴莊嚴氣象,這五檻精舍卻清淨樸拙,不事雕琢,毫無煙火氣息,窗楹以黃楊紫檀雕成,院中陳設一座玲瓏剔透的太湖石,周遭木藥圍抱,檻外幾株白梅綻吐芬芳,修竹盈盈。時值殘冬,北國景物肅殺蕭索,院中添了這一徑修篁,卻滿眼卻皆是沛然綠意。
那管事的察覺到慕容複眼光,笑道:“竹子到了北方,室外難以渡冬。這是全靠了西山引來的一泓溫泉,才種活了這一叢竹子,整座中都城裡絕無僅有,恐怕就連皇宮大內都找不出來。”
他這麼若無其事的一句,慕容復卻暗暗吃驚,心道:“倘若有心人追究起來,可算得逾制了。這個完顏洪烈如此不避嫌,要麼是恃寵而驕,要麼就是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了。”表面上並不露出,若無其事地道:“王爺偏好南方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