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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後,凡是五樓,以上的,客戶,不許找,沙經理陪你!」路鹿慷慨陳詞。她自己或許都沒意識到,她說這話的時候滿臉寫著「我媳婦兒我心疼」。
開什麼玩笑?
沙經理是陪許如依跑客戶的,又不是爬樓梯健身的。用敖大小姐的話說,沙經理這副身子骨是挨過柔道對手暴揍的,隨便一折騰很有可能就折騰散架了!
深謀遠慮的路鹿甚至詳細籌劃了未來一連串嬌養寶貝金疙瘩的計劃……可不能在計劃啟動之前就折在許如依這個不著調的手裡。
樓梯間雖然開了通風窗,但這樣的大暑日縱然什麼都不做地閒坐幾分鐘都能冒一腦袋汗,更何況她們辛辛苦苦地賣了一堆體力。
水分嘩嘩地流逝,就像漏電似的,隨時可能引至宕機。
許如依一邊把紙巾分給其他兩人,一邊從善如流道:「知道啦,這次沙經理體諒我。以後我找沙經理出來,就算兩樓也坐電梯。再累也不能累領導呀。」
領導現在不就跟著受累呢嗎……
說話間,走在前面的沙九言不知從哪變出了一隻發圈,雙手靈巧一兜,將披肩的長捲髮高高地豎起來,露出膚色白皙透亮,線條纖細優美的頸項。
如果不是熱得緊了,沙九言這般慵懶的性子不會有此一舉。
走過窗邊,天光映襯下,脖間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汗珠仿佛吸飽了朝陽初升前天地精華的露珠,隨著沙九言起伏的步調涌動著青春和元氣。
路鹿不由看痴傻了,腳步顛顛的沒有了準頭。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沙經理綁高馬尾的樣子,比披髮或挽發更為驚艷。
恰恰今天她穿了荷葉寬邊領子的白襯衣,是某一陣在女大學生間流行的校園裝束,青春風暴撲面而來。
不同以往的成熟魅惑,只要沙九言想,她可以輕鬆駕馭任意一種風格。
宛若一棵剛冒嫩尖的青苗,隱隱浮動著天然純淨的青春氣息,終於和她身上慣有的酸酸甜甜的檸檬香味嵌合了。兩條支流匯成一統,不同形式、不同特質的美,其實都可以美得驚心動魄。
因為詮釋美的人是沙九言啊,她捨不得死心,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為她怦然不止。
溯流而上,匯成一股的記憶之河盡頭,亭亭而立著那道或青澀、或溫婉、或張揚、或優雅,千姿百態她卻再也無緣得見的身影。
路鹿為這樣的缺憾而嘆惋。從清純懵懂到獨當一面,這個女人經歷過什麼,害怕過什麼,喜歡過什麼,對路鹿而言都是一片空白的。
而她也沒機會去填補這段空缺,因為沙九言似乎永遠不會對外開放。
這廂路鹿剛從自己的臆測中摸到了一點關於沙經理的邊角料,那廂許如依就猛拍她的肩膀大叫:「你流鼻血了!!」
「唔,唔,唔。」許如依每拍一下,她就隨之悶哼一聲。
喂喂!知道我流鼻血,你不來幫我止血,還可勁砸我肩膀,是想我把血徹底放幹麼……
身邊這個已經夠過分了,沒想到前面那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聽到許如依的咋呼,沙九言腳步一頓,頭也不回、想也不想地立馬把發圈解下。末了,還怕路鹿不知道她防她如防狼一般地,特意兩邊開撩,盡力將髮型撩回扎頭髮的狀態。
喂喂!知道我流鼻血,你不來親親摸摸,還可勁傷我心,我是那種糊了一臉血還貪圖著霸王硬上弓的人嘛?!
路鹿滿肚子氣,用擦過汗的紙巾粗魯地掩住鼻子,仿佛那鼻子不是她自己的,可以肆。意蹂。躪。冷漠無情的沙九言,枉費她心疼她心疼得跟什麼似的,終究是錯付了!!
來到樓層之間的平台,沙九言頓住腳步讓許路二人先過。
這是她的良苦用心。
小傢伙的抵抗力有多差勁,第一次見面她就深有體會,儘可能地排除她對她的刺激吧。
孰料許如依的確是沒什麼心眼地往前走了,但路鹿卻死活賴在原地,倔強地同她對視。
小傢伙腰杆一挺、眉毛一豎、嘴唇一撇,不屑一顧中又帶著點義正言辭:「我這幾天,酒喝多了,上火,天熱,才流鼻血的。」
哦?
沙九言似笑非笑地掀了掀唇。
路鹿的潛台詞再清晰不過:我流我的鼻血,和你無關,請別自作多情。
有點小霸氣呢,可果真是她自作多情麼?
沙九言浩腕一揚,不經意地撥了撥額前略略汗濕的劉海。前一剎眼波流轉,後一秒嫣然而笑,在路鹿眼前盡情演出最活色生香的一面。
要換作往常,路鹿早被勾去魂兒似的目不轉睛盯著看了,但她在下樓前其實早已下定決心。
為了長期抗戰的決心,她長進了,也爭氣了。只是隨意瞥了一眼,便大搖大擺從誘人可口的沙經理身邊路過。見鬼地,大概也只有天知道她有多想開個天眼一次性看個夠本!
在前面等著路鹿的許如依一把挎住了她的胳膊:「沒想到你看著乖乖女,原來還喝酒?」
「喝酒,也沒有,不乖吧。」就這天氣還熱乎乎地黏在一塊,路鹿有些不適地扭動手臂,雖然最後仍是不好拂了對方的面子強行甩開。
沙九言凝視著她們的背影,靜靜沉思。
看來路鹿是真的願意嘗試走出來,或許也有給她收骨頭的人回來了的因素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沙九言莫名有種老懷安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