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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鹿一點沒料到沙院長會問她這樣的問題。
這問題很深也很開放,放到高考作文題中肯定難倒一片學子。
既然是照實回答, 路鹿只忖了片刻便遵循本心:「我贊同,欲。望趨向,這個說法。我對沙姐姐,也有欲。望,很強烈的欲。望,我想把她,變成我的人,完完整整地。」
這隻小色鹿在胡說八道什麼?!當著院長的面開黃。腔,她不要小臉她還要老臉呢!!
靠譜什麼的,感動什麼的,果然撐不過幾分鐘……
沙九言又羞又窘地蹬她一腳,路鹿很是無辜地摸著後腦勺,她只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啦……
「別呀,讓她繼續說。」這個答案是
沙院長好奇的,她又問路鹿,「那九言變成了你的人之後,你的欲。望不就實現了?你們的關係如何維繫下去?」
「這個欲。望,恐怕永遠沒有,徹底實現的一天。因為我想,讓沙姐姐每一天,都完完整整地,成為我的人。」
沙九言忿忿地又踹她兩腳,恨不得把她踹回娘胎重造。看著青澀的小鹿崽子,實則一肚子黃色壞水,就算餓了二十年,也沒有饞到要天天開葷的份上吧!!
「哈哈哈哈!」沙院長卻莫名其妙大笑起來,沙九言怕她岔氣還得小心侍候著,不停給她拍背。
在相愛的過程中設立一個永不實現的欲。望?
「小路,你很實在,也很聰明。做義工是吧?」笑意漸止,沙院長忽然提起聘書上的懲罰條例,擲地有聲道,「希望你以後不會犯,犯了也請自覺領罰。待我走了之後,院裡的事物都會交給阿桐,你要膽敢欺負九言,等著阿桐捉你回孤兒院報到吧!」
「沙媽媽,那你是,同意我們了?!」機靈的路鹿反應很快,眼裡一閃而過的璀璨亮過整個星際。
她長腿一邁,撲上去就想給院長媽媽送上小鹿香吻。那些沙姐姐說不出口的親密,她都可以代為實現。
秀眉一聳,沙九言單用一隻手就拎著路鹿的大耳垂子把她提溜到一邊去了,避免沙院長慘遭她的「毒口」。
沙院長笑呵呵地打趣:「我是兩隻腳都踏進棺材的人了,九言還吃我的醋呢。」
「院長,你別再說這種話了!」沙九言不敢去想,眼前這個還能說話,還能玩笑的老太太,倘若她……
呼吸一窒,生死是她這輩子都難以逾越的關口……
沙院長不想叫這陰鬱的氣氛吞併片刻的歡愉,插著輸液管的手執起沙九言擱在她枕邊的手。
她將目光投向路鹿,小傢伙心領神會地遞過自己的手。
直到把她們的手牢牢攙在一起,沙院長才豁然一笑:「死去的人活不過來,活著的人仍要繼續活著。我都能想開的事,九言你可比我聰明啊。」
沙九言固執地凝視她:「只要我愛您一天,我就不可能想開。」
「誒……其實有你這句話,我就能沒有任何遺恨地平靜接受,平靜離開……」
「院長!」
「沙媽媽……」
「你們都是好孩子,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很放心,但其實……」沙院長鬆開手,去枕頭下方摸索著,「我一開始的想法並不是這樣的,就好像傳統意義上約定俗成的規矩被某群刺頭兒打破了,我不能理解同性戀,甚至是憎惡的。」
憎惡……
很重的詞……
砸得路鹿耳內嗡鳴……
路鹿裹緊了沙九言的手,但這次她體察到沙姐姐似乎是早有預感的,並沒有乍聽真相的錯愕和惶然,她沉著探究的視線掠過沙院長手裡的許願牌。
路鹿扶了扶眼鏡,從上面的文字體態判斷是昨天她們看過的那張。
「九言,我剛才見你帶了個女孩兒過來,我就忍不住想,你又重蹈上一代的覆轍了麼?」
沙九言目光一顫:「院長,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我一直以來愧對你的地方。照理說你來到孤兒院時的身份是單親母親自殺後的遺孤,我不可能知道你母親的感情狀況。但事實上,剛剛將你收入院裡不多久,你另一個母親馬上就找上我了。」
「她,竟主動來找你……」
信息量太大,一下堵塞了路鹿的腦通路。她怔怔地回憶著,難怪沙姐姐看她的全家福時會是那種表情,難怪她明明對她有感覺卻一再拒絕。
同性組成的家庭或許有一個同樣艱難的起點,她們家幸運地越走越順,而沙姐姐這一路越走越崎嶇,從三人結伴走到孤影一隻……
她嘗盡了同性結合的苦,最終仍願意交託自己,捨身一試。
路鹿儘管已經給出能力範圍內最大限度的關愛,但讓自己真正走出來的人只能是沙九言自己。
沙院長將二十四年前的一切娓娓道來:「當時我還沒有同性戀這個概念。你另一個母親找到我的時候,我還質疑呢,一個孩子怎麼可能同時擁有兩個生母。經她給我解釋後,我很難形容那時的心情,又覺得荒誕可笑,又覺得噁心可憎……」
望著沙九言嫻靜的輪廓,沙院長頓了頓繼續道:「我原以為她是要接你走的,但她給了我無數個不能帶你離開的理由,我只叱問她一句:『那你為什麼要把她生下來?』她沉默了。」
沙院長有些意外地揚起沉重的眼皮,實在是二十四年前的沉默和現在病房裡的沉默太過近似,仿佛捻了很久的線頭,突如其來地穿過了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