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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九言似乎知道路鹿現在是個什麼呆愣樣,嬌嬌一笑:「別犯傻了,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
「現在就走?」連晚會都不參加完,沙姐姐是有多趕時間,路鹿簡直覺得聽筒對面的人不是被掉包就是被附身了……
對面接得極順,給出無懈可擊的理由:「沒錯呀,因為我想你了~」
「但是晚會,後面還有抽獎,還有最佳節目,評選……」路鹿有些糾結地摳摳下巴,她還蠻想知道有什麼大獎以及會不會花落她家的。
沙九言聽她這搖擺不定的口吻,氣極反笑:「我重要還是獎品重要,你自己看著辦吧!五分鐘後,停車場見,過時不候。」
甩下冷冷的最後警告,沙九言毫不留戀地撂下電話。
誰讓她都已經下定決心……下定決心滿足這隻小色鹿,對方竟為了個沒影的獎品推三阻四!
沙九言忿忿地在車內打開計時秒表,說好的五分鐘,過了這村就……就保不准誰是店家,誰是顧客了!想到這裡,沙九言頓覺氣順不少,畢竟享用鮮嫩可口的小鹿肉的機會,她絕不會輕縱。
當然,另一頭很會看臉色的路鹿一收到電話忙音便朝著電梯疾馳而去。
開玩笑,這最後通牒誰吃誰知道,就算給她發金山銀山她都不等了!
。……
沙九言家。
蓮蓬頭裡的熱水嘩嘩噴涌著,一如錦緞般油墨發亮的夜色,遼遠幽深得令你看不到它連結的昨日和明天。
而此刻不斷拿熱水澆淋身體的路鹿正處於這種無前路又無退路的尷尬處境。
沙姐姐剛才是怎麼說的?
「先洗澡,一切等洗完澡再說。」
她的聲音賦以一貫的低沉,在低沉中卻又綻開一道濃烈。
這無疑讓路鹿小心肝哐哐直撞,她預感到有什麼即將破土而出……
因此,路鹿急吼拉吼地沖了
一個不到十分鐘的澡便「美人出浴」了,套著的還是那件和她很不對付的流。氓兔睡裙。
某種程度來說,沙姐姐還真是惡趣味,死活不給她找別件來穿……
「沙姐姐?」路鹿探頭探腦去浴室對門的臥室喊人,卻發現沙九言並沒有脫。得。白。花。花地虛位以待。
難道是她猜錯了?
路鹿揪著後腦勺的發茬一頭霧水地往客廳走,視線越過隔板看到沙九言正盤著腿全神貫注於小小一方手機。
天際越擦越黑,沙九言一頭濃墨般黑綢的秀髮隨意搭在肩頭,濕氣在空調風的鎮壓下無法飄裊出來,顯得郁滯而幽邃。
無論是靜寂還是黑暗,似乎都和這女人渾然相成。
但路鹿鐵了心要打破這種不該發生的「和諧」:「沙姐姐,我洗好了。」
一瞬間,手機從沙九言的指間滑落,沙九言沒有回頭但聲音一凜:「這麼快?」
路鹿繞過沙發立於她的身側,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沙姐姐剛才似乎有點小慌張?
「夏天洗澡,就是要快嘛。」路鹿按下心事,狀似隨意。
如果對方沒有那個打算,路鹿當然不可能傻乎乎地表明自己急著行周公之禮吧,一切歸咎於天氣最妥。
沙九言指了指茶几前的空地,言簡意賅道:「表演吧。」
所以真的是為了看表演來了,路鹿耷拉著個腦袋,這叫個什麼事嘛!
她倒不是真有多不情願,就算單單表演相聲哄沙姐姐開心她也是樂意為之的,只是……
「我沒有搭檔……」
「那有什麼?台詞不都是你寫的麼,搭檔的你應該也有吧。」
「有是有,你給我搭嗎?」
「想得倒美,拉我下水?我是說你可以一人分飾兩角。」
「……」
家庭地位什麼的,鹿小倌連揭竿起義的心思都沒存著,沙財主說什麼便是什麼,沙財主指東她不敢往西。
於是乎,沙財主拆了一包蠶豆瓣嘎嘣嘎嘣看起戲來,對看相聲一事顯出十足的熱情。
鹿小倌一邊繪聲繪色講自己的台詞,一邊偷瞄著手機上搭檔的台詞給自己拆台,一邊還要速戰速決地折一個經濟適用房出來。
要不怎麼說人的潛力是要逼的,看小傢伙手忙腳亂嘴瓢一心三用的小模樣,沙九言在會場端著沒有大笑的勁頭這會兒全被激發起來。
她笑得前仰後合,還把手裡的蠶豆袋傾翻,撒了一沙發。
路鹿哪是一心三用,她最大的心思都寄放在她的沙姐姐身上。
回想她們之間還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她的心愿就是讓她開懷,真正的開懷。
而如今讓她的開懷的人,其實和她這樣近,她們之間什麼都有了。
。……
講完一支段子,關上一盞燈。
客廳絢爛得發膩的燈光倏然熄滅,這讓正說得口乾舌燥準備找水的路鹿驚了一驚,格楞登咽下一口唾沫。
待雙眼適應了黑暗,路鹿才就著彼此灼熱相接的呼吸,發現沙九言竟悄無聲息地跨過沙發上打翻的零食站在她的面前。
由於對方站在沙發上的緣故,路鹿只能微微仰頭靜視她。
月光透過淺色的垂簾,宛若驟然吹起的一陣銀霧,沾濕了彼此的衣衫和發梢。
美,是朦朧的;情,是耀眼的。
路鹿從沙九言黑曜石般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淺淺的,深深的,一輪嵌印在眼裡,或許也逐漸清晰於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