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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電話問他。」栗玦很快做出決定。
栗玦雖未言明,但王語非知道這個「他」代指的是誰。
果不其然電話一通,栗玦沉聲道:「沈叔叔,我收到你寄的快遞了。」
「那就好……」電話那頭沈康榮的聲音略顯疲憊,「既然收到了,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你說。」
「老栗他,他已經走了。」
走了?
太突然了......
突然到栗玦毫無心理準備......
就這樣離開這個叫他執念甚深的人世了?
栗玦一時回不過神,明明栗秦前幾天還在電話中提到自己打了特效針,叫她過年帶上王語非去看他。
她以為照這情形,他還能多撐一些時日。
比起震驚、傷懷,當事情真正臨頭時,栗玦竟然只是覺得諷刺。
第105章 認同
天不遂人願, 不管多麼有權有勢,或許都逃不過宿命的審判。
「小玦,節哀順變。」沈律師再度出聲。
「呵, 我想沈叔叔你是多慮了,我的哀還遠比不上你。」栗玦語調平平,口氣淡淡。
「所以說,老栗他自己也都是心中有數的。」沈康榮替老友一聲苦笑, 「他也不指望兩個女兒能為他送終, 他是大年初二走的, 遺體火化和告別全程沒有親人參與。好在他也不拘於形式, 人死不得復生, 最後不過是輾轉一捧塵土罷了。」
栗玦沉默了半晌,而後道:「沈叔叔,我希望你明白, 我和栗瑤不欠他的。」
沈康榮心中五味雜陳:「對不起, 我當然知道你們曾經受過那麼多傷害,原諒從何談起。」
「那, 栗瑤她知道了麼?」
「小瑤啊, 她的情況有些不妙,該怎麼說呢……」
大抵就像搖搖欲傾的大廈,被抽去了最後一塊基石吧。
那是她努力生活全部的意義,一夕之間蕩然無存,是就此毀滅還是重獲新生?
栗玦無法預測別人的人生,只能盡力做好自己手頭上的事。
現在公司真正意義上地由她掌控, 有些害群之馬務必剷除。張海波的事,栗秦顯然一直留心著,但他後期病重, 許多時候有心無力,當然一切的根源其實還在栗瑤身上。
「小玦,執掌大企業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啊。但無論如何,天秦一定要正常運作下去。」說完這一句,沈康榮結束了通話。
栗玦緊鎖著的眉頭久久沒有舒展。
「一起回去吧。」小王側頭柔柔地注視著她。
栗玦遲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原打算再多留幾天?」
「不會啦,這個春節比以往任何一個都更讓我喜歡。」小王能說出口的都是心裡話。
有愛人,有家人,還有何求呢?
……
臨走時,是王二哥開著小破皮卡送她們去大巴站的。
回程是臨時起意,時間趕,火車票不好訂,只能先坐大巴中轉。
春運的大巴站頭,人流量也不少,在售票點前大排長龍。
寒風依舊,王二哥扒了扒亂糟糟的頭髮,替王語非她們搬運行李。
「二哥,行了,就送到這兒吧。」小王拍拍他的肩膀,對他展開笑靨。
「不知怎麼的,這次好像有點不同。」王二哥自嘲道,「我就想啊,妹妹有對象了,以後還著不著家呢。」
說著,他轉過頭,因為迎著陽光不由得眯縫起眼睛。
他搓了搓褲邊,問栗玦:「明年還有機會見面嗎?」
栗玦歪著腦袋,這是希望她和王語非把日子過下去的意思吧?
小王伸拳懟了二哥胸膛一記,嗔怪道:「不是你說的麼?別叫其他家裡人知道。這要年年往家帶,也太明顯了吧!」
「去去去!」對自家老妹兒,王二哥就沒那麼拘謹了,「你哥我會事你想好說辭!再說了,就不能我帶你嫂子她們一起過去上海玩啊!」
「這當然好,」栗玦爽快地表達了東道主的歡迎之意,「屆時提前打個電話,我們一定好吃好喝好玩的奉上。」
王二哥終於笑開了,栗玦這幾日見多了他愁眉苦臉裝深沉,倒是第一回 發現他露齒而笑時有些憨憨的。
該說,不愧是兄妹麼?
栗玦餘光掠過身邊人,平靜的眼瞳中淌過一陣欣悅。
……
栗秦頭七那日,從沈律師那裡獲取了落葬地址的栗玦和王語非動身前往他的安息之地。
栗玦其實並不想來,她已經不恨他,只是存在一些逃避心理,關於一雙父母的事,她想就此湮埋於舊時時光。
然而,她最後還是決定來看他一眼。
從小到大,栗秦都未對她展露過多少父女親情,但到末了他把自己苦心奮鬥一輩子的財產給了她,就當是看在錢的份上吧。
栗秦最終為自己選擇了一處位於風景景區的寢園,毗鄰海岸線,他在去年就委託沈康榮替自己辦好了手續。
四季如春的墓園裡,在冬末仍是群芳吐翠,花種繁盛,讓人恍然間生出一縷錯覺,或許每一位逝者都將精神不滅,於此長存。
像栗秦這般身價的逝者「入住」的是墓園裡最高規格的片區。
踏入拱形的灰色紋理大理石鏤空門,兩邊相對應地聳立著兩座象牙白色的香塔,約莫比人高出一個頭,裊裊而出的香燭氣味縈繞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