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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樣的時刻,她的命運盡數掌握在你的手中。」
王語非終於鼓足勇氣問出口:「是我,害了你嗎?」
任誰都能看出栗玦現在每一天都過得很辛苦、很煎熬,她的痛無法訴諸於人,但遍布身體和心靈的傷口獨自一人如何舔舐得過來。
栗玦不止一次警告她不要做多餘的事,她當時還覺得很無辜......
而今她才明白過來,她對栗玦做過最多余的一件事恐怕就是在死亡的邊緣強行將她拽了回來。
她自以為的正義與好心,是不是大錯特錯了呢?
當時縣裡的醫療資源根本無法應對如此嚴重的傷勢,她一聽到高昂的醫療費用就嚇得逃回了家,後續的發展她也不敢去打聽,如果死亡是必然的結果,她的愧疚感或許不會這樣深重。
但此間發生的一切,卻是十多年後栗玦仍然不得不拖著一堆舊傷過活的原因。
放任她死去,才是對她最好的解脫嗎……
肩頭有隱隱的啜泣傳來,這個一向以冷漠武.裝自己的女人連哭聲都是極力克制,細細弱弱的,幾乎要被花園中呼嘯而過的勁風掩去。
王語非能做的,唯有圈緊她,不斷不斷加深這個擁抱的溫度,卻不知她想為她抵擋的究竟是吹在身上的,還是吹進心裡的風。
空寂的花園裡,偶有幾隻棲在樹梢的鴉雀啼囀。
直到王語非覺察到懷裡的重量逐漸滑落,止不住地往下墜。
她連忙將手臂下移,箍住栗玦的腰際,另一隻手捧起她的腦袋一看。
這是什麼情況?
栗玦緊閉著雙眼,睫毛猶如絨花濕漉漉的花絲一樣垂著。
她是哭倦了睡過去了,還是哭岔氣昏過去了?
總之,栗玦似乎特別喜歡倒進她的懷裡。
王語非一時搞不清狀況,只能先做把栗大小姐運回車裡的打算。
吸取了第一次見面「考拉抱」被栗瑤嘲笑的教訓,她這次得以展現「胡鬧搬家」里孔武有力又靈巧輕便的身手。
一個下撈,把手伸到栗玦腿彎下,再起身時,栗大小姐已經被她橫抱在懷。
都說醉鬼死沉,但這種時候又該慶幸栗玦身無三兩肉了。
別說是讓她抱到車裡了,就算......
呸呸呸!
想這些沒用的做什麼,王語非花了三兩分鐘把栗玦帶回她自己開來的車上。
上海的秋天總是沒露夠臉,就被性急的冬天強行擠走。
因而,剛上車的這會兒,屁股和後背貼在冷冰冰的座椅上,嘶啦嘶啦往身體裡竄著寒氣。
王語非忙不迭打開車內空調,她扭過頭察探栗玦的狀況,對方在副駕駛上縮成一團,輕輕打著顫。
即使開了空調,車裡的溫度爬升得也沒有這麼快。
這樣是沒辦法給她系安全帶上路的,小王略一思索,脫下外套,拉過栗玦的身體,想先借她裹上。
孰料,甫一接觸熱源,栗玦就跟長了意識似的在她懷裡找到柔軟的位置窩好,但那幽淺綿長的呼吸聲又分明顯示她並未甦醒過來。
這種事情只有呆萌愛黏人的小動物才會做吧?
一想到拱在她懷中這顆毛茸茸的腦袋屬於高高在上的栗大小姐,小王不禁失笑,昏睡中的她還挺會順杆兒爬。
小王原本只是好心給她披件衣裳,但現在再把她推回自己的座位,似乎不那麼仁義。
先讓她睡一會兒吧,王語非終是心軟了。
她也可以藉此機會重新梳理一下當年的事——
栗玦怎麼會渾身是傷地被人丟棄在湘潭一個偏僻的小村落里呢?
假使當真是如車禍之類的事故所致,肇事者為了逃避責任,一不做二不休,選擇荒郊野外「棄.屍」也是偶有聽聞。
然而小王咬著手指仔細回想了當時她所看到的情景,栗玦身上的傷口有捆縛傷、鈍器傷,還有毆打傷……
否則她也不會下意識就跟三哥說,有個人倒在麥田,不知道是被誰打了。
遭遇事件的第一印象通常是最直觀的,也是最準確的。
那也就是說!
王語非心頭一跳,為著自己得到的結論。
當年是有人蓄意謀害栗玦的嗎?!
掰算一下栗玦出國的時間點,發生此事時她不過就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姑娘,傷害她的人到底得有多喪心病狂,才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太匪夷所思了......
對於王語非這樣的尋常人而言,栗玦所經歷的,是她做夢都夢不來的。
可是她卻和這樣一個一腳跨進過死淵的人物相遇了,命運甚至牽引著她們再度重逢。
她的心抽疼得厲害,因而不願再想,也許再怎麼投入去想也實難挽回。
因為發生過的事,是不可能被推倒重塑的。
......
夜靄越來越濃,都像被籠罩在了謎一樣的瀰漫里。
車裡,兩個身影緊緊貼靠在一起。
淡淡的酒氣氤氳,栗玦在王語非眼中越來越像只高貴冷艷的貓主子了,爪子在她肩窩一搭,腦袋時不時在她胸前輕輕蹭著。
但如果沒有額外去關注,又覺得這人睡得沒聲沒息的。
因而,摟著栗大小姐睡覺並不是件十分煩擾的事,小王用另一隻手操作手機打發時間。
字幕組的群里別人聊得熱火朝天,像她這樣的潛水黨雖然視.奸著屏幕,但千年一遇才扎在人堆里回個表情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