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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下來!
沈漪心念微轉,凝神調息,想要衝破穴道,起碼需要半個時辰。她想,三山閣機關甚多,夜離雀就算比她先半個時辰入谷,應該她也來得及趕上幫她。
夜林暗處,無常肆靜靜地觀望著沈漪。他手中捏著一枚石子,只要朝著沈漪擲出,便可解開她的穴道放她自由。可這個時候放她自由,三山閣那邊絕對唱不完那出戲。
再等片刻。
無常肆估算著時辰,耐心地隱匿在暗處,等待時機。雖說他喜歡吃沈漪燒的菜,可教主之令不敢不從,既然不能成為同道之人,那便只能收斂不舍,狠下心腸幫教主下好這一局棋。想到這裡,無常肆低下頭來,極輕地發出一聲嘆息。
嘆息聲被柴火的噼啪聲湮沒其中,就像夜離雀入林那一刻的沉嘆,誰也沒有聽見。
子時三刻,月光黯淡,整個長生谷燈火如豆,高低錯落,好似墜入人間的星辰。
長生谷四季如春,不管是夏日還是冬時,總是綠蘿遍地,碧草成茵。長生谷口山門前,高高懸著一面玄黃山紋旗,那是三山閣的徽號。山門之上,漢白玉匾額上隸書「三山」二字,蒼勁有力,這是第一任三山閣掌門公子親手所書。當年他俠骨錚錚,古道熱腸創下三山閣,只怕從未想過有一日門下弟子竟會為了《陰蝕訣》做出屠戮無辜的惡事吧。
夜離雀小指勾著一壺美酒,悠哉地晃到了山門前,驚動了值夜在此的六名三山閣弟子。
「姑娘請留步!」六名弟子按刀攔住了夜離雀的去路,警惕地握緊了刀柄,齊聲凜喝。
夜離雀眯著眼睛輕蔑地掃了他們一眼,無趣道:「若是本姑娘偏不留步呢?」
「那就休怪……呃!」
說話那人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夜離雀的五指猝然捏住了他的喉嚨,只輕輕一用力,寒息便將他的頸脈瞬間震碎。
傷處在肌膚之下,這人幾欲窒息,偏又連痛呼都喊不出來,只知捂著脖子不斷抓弄,痛不欲生。
「告訴南宮澤!當年他欠揚威鏢局的血債,今晚本姑娘來找他討要了!」
夜離雀微微俯身,從地上那人腰間抽出刀來,刀鋒雪亮,在她手中發出一聲刺耳的刀嘯,刀氣出刃,並沒有劈向那五名轉頭逃竄的值夜弟子。只聽石碎聲響起,刀氣落處正是三山閣的山門,連同開山祖師公子親手書寫的漢白玉匾額都一併劈了開來。
匾額一分兩半,山門也一分兩半,從倒下的那一瞬起,是三山閣總壇的噩夢開始,也是夜離雀踏上的不歸路開始。
她低眉勾唇,唇色艷烈,被黯淡的月光浸潤著,像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羅剎女妖,在人間現了真容。
只見夜離雀緩緩抬眼,望向三山閣深處,眼底殺氣四溢,頰上的青筋徐徐賁起。當她的刀口上染滿清霜,她勾起酒壺,仰頭飲罷,烈酒灼心,激起了萬千殺心。江湖上人人都說她是夜羅剎,殺人如麻,其實她刀下殺的哪個不該死?
既然擔了羅剎之名,今晚她為自己再正名一番又如何?
「中秋佳節將至,南宮澤,你睡得著麼?」夜離雀望著遠處奔來的手持火器的三山閣弟子,便從這些人開始,讓天下人都膽顫她的名字吧!
刀鋒翻起,劃出一道溫柔的刀弧。
那些三山閣弟子才捧起火器,準備瞄準夜離雀,山門前的那抹紅影卻已近在咫尺之間。溫柔的刀弧霎時露出了本來的狠厲之氣,附在刀刃上的寒霜好似百枚利箭,在夜離雀彈刀的那一瞬盡數彈射出去,即便是著了護心鏡的弟子,也被這些寒霜猝然擊破,硬生生地刺入了體內。
十餘名弟子就這樣倒在了夜離雀腳下,她足尖一挑,挑起一支火器。她單擎在手,瞄向了高處準備放箭的哨樓弟子。
那人本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只要他放開弓弦,那個擅闖長生谷的妖女定會斃命當場。他萬萬沒想到他才拉開弓弦,火器卻已瞄準了他的眉心。
扣動機杼,只聽火器發出一聲脆響,鐵珠子便打穿了那人的腦袋。
咻!咻!咻!
與此同時,另一邊哨樓上響起了三聲弓弦驚響,夜離雀反手將火器擲出,不偏不倚,恰好將那三支弓矢一併刷落。
「就這點本事?」夜離雀飛身而起,夜風吹起她的青絲,露出了她絕艷的側顏。哨樓上的三名弟子還來不及驚艷,便覺喉嚨被什麼東西涼涼地拂過,痛楚很快便躥了起來,三人再想捂住喉嚨已然是遲了。
刀口綻裂,鮮血便汩汩流了出來。
夜離雀穩穩落地,刀鋒垂地,自上面滴落數滴鮮紅的血珠。聽見前面響起一陣異響,她眯眼望向前方,只見二十多名身穿鎖子烏金甲的弟子一手持盾,一手持火器,朝著她步步逼近。
夜離雀冷嗤一聲,全然沒把這些小角色放在眼裡。
鎖子烏金甲確實是三山閣引以為傲的上好甲冑,據說刀槍難透,可只要是甲冑總會有縫隙,只要有縫隙,寒息便能鑽進去。
「擅闖三山閣者,死!」
師兄一聲令下,當先持盾往前走出隊列,趁著夜離雀此時一動不動,果斷扣動了機杼,打出了一枚鐵丸。
鐵丸旋飛不休,一旦入體,勢必會絞得皮開肉綻。
夜離雀聽風辨位,輕鬆躲開這一丸,忽然凌空一個跟斗翻起。刀鋒如輪,寒霜染上月光很快覆滿了刀刃,她在空中厲喝一聲,聲音震得耳鼓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