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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你我可做不得朋友。」夜離雀沒有等沈漪開口,她望著篝火中的火苗子,眼底燃起了火色,「你跟著我,會死。」
沈漪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要走?」
「你說呢?」夜離雀笑笑,提著外裳烤了一陣,手酸了便索性把外裳往身側一放,雙手交疊枕在腦後,靠在了石壁之上。
沈漪靜靜地看著她,想要一個回答。
夜離雀卻不想再說什麼,對著沈漪眯眼笑笑,便合上雙眸,似是準備入睡。
火光將她的臉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炫金之色,她雖然面色蒼白,可此時此刻竟散發著一種道不明的驚心動魄的誘惑。就像一隻隨時準備浴火的撲火彩蝶,綻放著即將破碎的湮滅之美。
這個江湖上人人忌憚的夜羅剎,竟在她的眼前睡得如此靜謐,卸下身上的紅裳,她也只是一個尋常姑娘罷了。
「夜離雀。」沈漪輕喚一聲。
夜離雀沒有睜眼,只是帶著鼻音輕嗯了一下。
沈漪起身,撿起地上的紅裳,親手給她蓋上,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夜離雀的頸邊,竟還是刺骨的冷。她不由得認真問道:「你的身子怎麼這麼涼?」
「涼也只能捱著,你又不是漣姐姐……」夜離雀話沒說完,便覺身上撲來一個溫暖的人,她忍不住睜眼,笑道,「抱著我睡,可是會被凍壞的。」
「話多!」沈漪不敢看她,耳鼓砰砰作響,也不知是自己心跳亂了,還是夜離雀心跳亂了,「睡覺!」
夜離雀不禁失笑。
沈漪與沈漣真是不一樣的性子,可是,她們不想她死的心都是一致的。
「不准笑。」沈漪警告夜離雀。
夜離雀冷笑道:「笑了便笑了,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你!」沈漪憤然抬眼,迎上夜離雀的笑眼,「是我今夜多管閒事!就不該……啊!」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夜離雀一把擁入懷中。
雙臂收攏,夜離雀將她擁得緊緊的,她的語氣也變得正經了許多,「謝謝。」
沈漪本想掙開她的鉗制,可一想到她可能寒症發作,怕她半夜殞了性命,她只得放棄掙扎,貼在她的心口合上了雙眸。
與此同時,薩珠的船隻抵達了九河灣,發現了被銀鉤釘在甲板上的大妹談墨屍首。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整個甲板,薩珠臉上的陰色卻越來越濃烈。
「何人所為?」薩珠問向同船的天佛門弟子,陰鬱的眸子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很快便發現當中少了一人,沈漪。
這些弟子昨夜睡得極沉,若不是用了解藥,這些弟子根本醒不過來。即便知道問不出什麼,可薩珠還存有一線僥倖,萬一他們有人瞧見過兇手呢?
檀雨也發現少了沈漪,她毫不客氣地問向齊小棠,「沈漪去了哪裡?」
齊小棠醒來就沒瞧見沈漪,心急如焚,被拈花堂堂主這麼一問,衝口而出,「我也不知啊!我一睜眼,就沒瞧見她了!」
薩珠銳利的眸光死死盯住齊小棠,齊小棠哪敢與他對視,只覺雙腿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哭道:「徒兒確實不知道,嗚嗚,還請掌門公子明鑑。」
檀雨與薩珠遞了個眼色,齊小棠向來膽小,自是個藏不住秘密的人,她肯定不敢說謊。
「師兄!師兄在這裡!」負責搜索船隻的弟子終是尋到了昨夜掌舵的師兄,只可惜他被一條麻繩圈著脖子吊死在了船尾之下。
薩珠冷眼看著弟子們將師兄的屍首抬至眼前,一個死人定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所有的線索都斷了。
大妹的武功不弱,卻死在船頭,三妹的武功也不弱,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們兩人收拾瀋漪的計劃是怎麼泄露出去的?還是她們兩個昨夜動手恰好撞上了魍魎城的人動手?亦或是……沈漪早被人盯上了,有人比魍魎城先一步動手,擄走了沈漪?
薩珠一時理不清楚,只得沉聲道:「先給大妹收屍。」
「是。」檀雨雖說平日與大姐並沒有那麼親近,可瞧見骨肉至親死在面前,心裡還是有些難過的。
九河灣地勢險峻,此時天尚未明,貿然入林搜尋曇雲下落又怕林中設有埋伏。薩珠權衡再三後,決定先行離開九河灣,只要一日不見三妹的屍首,他相信三妹一定是活著的。
就在薩珠整頓出發的同時,九河灣藤崖之上,那頂青色轎子已經停在那裡許久,轎簾掀開大半,轎中女子的身子微微探前,妖屍似的俯視九河灣中的一舉一動。
無常叄敬聲道:「此時動手,或可重創天佛門。」
女子側臉歪頭,脖子咯咯作響,可怖的眸子靜靜地盯著無常叄,張口說話竟是一片沙啞,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無常叄皺了皺眉,「還請夫人重新示下。」
女子伸出手指,修長的青色指甲落在青轎槓上,咚咚叩了兩下。
無常叄從命,「是。」
女子坐回了轎子,徐徐放下了轎簾。
四名無常使將轎子重新扛起,很快便將青轎抬離了崖邊。
無常叄與無常肆互瞧一眼,嘴角詭異地一勾,「老肆,下去玩玩?」
「夫人不是說走麼?」無常肆不解問道。
無常叄涼涼一笑,「來都來了,總要活動活動筋骨。夜離雀那小妮子暫時不能動,拿下面那幾個出出氣也好。」
無常肆臉色鐵青,「不聽夫人的話,教主若是怪罪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