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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漪不想她留下一起身陷幽獄,狠起心腸反唇相譏道:「我沈家之事,與你何干!」
夜離雀知道她是什麼心思,斜眼瞥向了無常肆,揚聲道:「你沈家之事,確實與我無關。可方才小肆不是說了麼?漣姐姐對我說過,以後,我有姐姐了。單這一句話,即便是龍潭虎穴,本姑娘也要走一遭!」
一時之間,沈漪竟不知這話是夜離雀說給無常肆聽的,還是說給她聽的。
無常肆恭敬地對著兩人一拜,笑道:「二位可以再好好想想,去留隨意,在下候在這裡,也只為告知二位。」說完,無常肆便徑直往野棧小院裡面走去。
沈漪眼圈微紅,定定地望著夜離雀。
「你傻了麼?非要淌這渾水!」
「漣姐姐的事,便是我的事。」
夜離雀說得堅定,她對著沈漪笑笑,笑容一如往日的明媚。
「你的事,只要我知道了,便也是我的事。」說著,夜離雀往前走了一步,捏起衣袖,想去給她擦拭眼角的淚花。
沈漪別過臉去,躲開了她的手,啞聲道:「你何必卷進來呢?」
「三年前便已卷進來了,現下也不想出去了。」夜離雀哪容得她躲避,捏住她的下頜,溫柔地擦上了她的眼角,溫聲道:「她可不是你一個人的阿姐,也是我的漣姐姐。」
沈漪怔了怔,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她聽得清清楚楚。可這個時候並不是沉溺兒女私情的時候,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與這妖女戳破最後的窗紙,把什麼都論個清清楚楚。
萬一……
此去幽獄,誰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不是徒惹傷心麼?
夜離雀為她做了太多,也為她冒了太多的險,這一次,沈漪不想再欠她什麼,如若非要有個人折下,她寧願那個人是自己。不管怎樣,只要能見到阿姐,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讓阿姐跟夜離雀安然離開幽獄。
三年前,是阿姐犧牲自己換來了她的一線生機,數月前,是夜離雀用命護她周全,這一次,該她來了。
「夜離雀。」沈漪覆上了夜離雀的手背,止住了她擦拭的動作。
夜離雀微愕,「何事?」
「我不是當初那個沈漪了!」沈漪必須把這話說給她聽,「若遇危險,我也可以獨當一面。」
夜離雀會心笑道:「我信。」雖說在北柳州州府時,沈漪因為江湖經驗欠缺中了招,可她臨敵對陣,是記得夜離雀教她的話的。
如今溫玉丹已經全部吸納,內功修為已在江湖人上,沈漪現下缺的就是臨敵經驗。正所謂「捨不得孩子,套不來狼」,拿幽獄來練練手也好,畢竟最危險的敵手才是最好的老師。
夜離雀能夠在江湖上活到今日,憑的可不僅是運氣,還是當初魍魎城的那些非人的訓練。人只要想求生,便什麼法子都能想出來,逼急了一個人,這個人方知自己的極限在哪裡。雖然有那麼些許捨不得,可為了他日可以真正放心沈漪江湖獨自行走,夜離雀願意陪她走這一遭,該放手的時候,她也該放手。
這是必須沈漪一個人走的道。
夜離雀幫襯太多,沈漪永遠學不會獨立,甚至還會學到依賴。在江湖上,「依賴」二字可是會要命的。
沈漪呆呆地望著夜離雀的眉眼,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她迎著陽光對著夜離雀暢然一笑,道:「信我便好!」
她笑起來的樣子,向來很好看。
夜離雀不禁有些許怔愣,沈漪卻不敢太過沉湎這樣的情愫,晃了晃被夜離雀緊握的手,怨聲道:「還不鬆開?」
「小娘子好兇啊。」夜離雀松是鬆了,嘴巴卻並不饒人。
沈漪反手一記肘擊突然攻來,夜離雀立掌抵住,打趣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還真的下手啊!」
「對付你這種妖女,誰要與你君子!」沈漪忍笑,拿她活動下筋骨也好。彼時,她長袖翻飛,一式「採金蓮」襲來。
夜離雀錯身避開,順勢一扣她的手腕,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佯裝難受地咳了兩聲,「咳咳。」
沈漪急忙收了架勢,湊上前來,還沒來得及問詢,便被夜離雀一下從後擁住了她。
「你鬆開!卑鄙!」
「臨敵不可有半點惻隱,你又忘了。」
夜離雀的聲音近在耳側,語氣溫柔,讓沈漪的心砰砰直跳。
「明明就是你使詐!」沈漪絕不承認她是關心則亂,就沒有把夜離雀當做敵手。
「越是親近之人,就越該防備。」夜離雀輕颳了一下沈漪的鬢角,聲音沉下,「江湖險惡,有的人臉上可是戴著人、皮、面具的,你若下不得狠手,他們的刀子可就這樣捅進來了。」說話間,她的劍指落在沈漪肋下,輕輕地捅了一下。
捅得並不痛,卻酥癢得緊。
沈漪滿面紅光,掙脫了夜離雀的鉗制,咬牙道:「我記下了!」說完,她不敢多看夜離雀一眼,轉身便往房間裡逃。
夜離雀含笑看她跑遠,臉上的笑意一點一滴地斂去。
無常肆說漣姐姐也是貴客……
若是本來就被他們拘在幽獄,那日州府所見的沈漣便是滄溟教弟子混淆所扮;若是州府里遇上的……還真是漣姐姐,那定是分兩路綁入滄溟教的。
夜離雀可以理解,為何要分兩路而行,就是怕夜離雀一朝衝破軟筋散的禁制,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夜離雀的對手,所以拿一路為人質,這邊就翻不起什麼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