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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四位掌門公子並不盡信她的話,可是,能一日連破七峰殺至魍魎城下,只能證明沈漪所言句句屬實。
所以聽見白衣弟子開了口,眾人的目光便齊刷刷地瞧了過來——
月光照亮了她的側臉,也照亮了她身上的九朵金蓮暗紋。只有天佛門的關門弟子,才能穿繡了九朵金蓮暗紋的白裳。十八歲的年紀,便有這等武功修為,實在是讓人驚嘆。細看她的眉眼,溫婉得好似淨河深處的雪蓮,不笑的時候頗有幾分觀音之姿,無端地讓人心靜;可若是笑起來,眼眸清澈如星,左頰單有一隻小梨渦,讓人望之心喜。
只是,沈漪很少笑。
為數不多的那幾次,四海幫的少幫主李珣曾目睹其一,便記掛多時。哪怕此時,李珣看沈漪的目光中也摻雜了一絲傾慕,旁人沒有覺察,沈漪卻是早就知悉。
「魍魎城東南西北一共四闕,四闕底下互有機關相通,處處皆有殺機。」沈漪啟口徐徐陳述,聲線之中自帶一線似有似無的低啞,讓人聞之悅耳,「夜離雀若是藏匿四闕之中,便是我們在明,她在暗,定要小心提防她突然從暗格里殺出來……」
「哈哈哈……」
沈漪的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城樓之上響起了一串癲狂的女子笑聲。
眾人紛紛循聲望了過去。
城樓之上,那紅衣女子坐在高處,雙足不著鞋襪,一盪一盪地懸在半空。她迎著夜風,提起酒壺,仰頭飲了一口,眯著一雙嫵媚的眼眸俯視眾人。
「誰說本姑娘一定躲在暗處?」
沈漪有些緊張,眸光倏地變得很是複雜,低聲咬牙道:「夜離雀!」
「呵。」
夜離雀一手反撐住身子,似是喝得正酣,舒爽無比地輕笑一聲,將酒壺抖了抖,恰好喝完了這一壺。
「公子澤一家都是我殺的,要報仇便尋我一人便是。」她一邊慵懶說著,一邊緩緩站了起來,沿著勾欄掠去了城牆之上,「你們連破我七處堂口,以多欺少,殺我侍者百人,可真是名門正派啊!」語氣諷刺,媚中帶刀,甚是刺耳。
「殺人者,償命!」不等其他弟子出手,沈漪足尖一點,便朝著夜離雀的所在掠去。
「咻!」
沈漪足尖剛踏上城磚,便順勢從袖底射出一枚金針,直射向夜離雀的面門。
夜離雀勾唇一笑,輕輕地將酒壺一拋,酒壺撞上金針,竟是碎成了數瓣。只見她身形一旋,自腰間抽出了一條雪亮的銀鞭。
鞭長四尺,共十三節,每節皆鏤刻雀鳥一隻,這是夜離雀的傍身兵器,名曰「雪鴻」。
她武功甚高,鮮少使用這條雪鴻。
上一次夜離雀用它,是沈漪身陷幽獄險境之時。
脫險之後,沈漪曾問她,「為何叫它雪鴻。」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夜離雀那時只是淡淡笑了笑,念了一句至今沈漪都無法勘破的詩句。
「阿漪!」李珣瞧見沈漪孤身犯險,哪裡忍得,剛欲跟上沈漪,卻被父親李伯陵反手一勾,硬生生地扯落原地。
「爹!她有危險!」
「既是引路人,先去探探虛實也好,這本就是她應該做的。」李伯陵的聲音寒涼,說完之後給天佛門的掌門公子薩珠遞了個眼色,「佛家有雲,有舍自有得,想必薩大哥不會介懷。」
平日這四位掌門公子便是按歲齡以兄弟相稱。
薩珠似笑非笑,「自是不會。小徒向來逞能,便由著她去。」說完,他氣定神閒地看向城頭,兩人已是戰作一團。
聽見兩位掌門公子如此說了,其他弟子自然不敢貿然上去幫忙。
只見夜離雀揮舞雪鴻,勢如風雪繞身,偶爾銀鞭咬向沈漪,好似銀出水,殺氣騰騰。
仗著針囊中的金針,沈漪數次逼近夜離雀一步之內,又被夜離雀的雪鴻纏襲逼退。忽地,她只覺小腿上一陣劇痛傳來,低頭一看,才發現這城頭之上已爬滿了毒蠍子。
這些本就是夜離雀親手飼養的凶物,如今傾巢而出,自是為了守備魍魎城而來。
「有蠍子!」
眼尖的弟子已經瞧見了自城頭上密密麻麻爬下來的蠍群,忍不住驚惶大呼。
「全部後撤!」薩珠認得這種毒物,當即發號施令,「這是啄魂!咬上一口,痛不欲生!」
「城中果然有埋伏!阿漪,你快回來!」李珣焦急大呼,望向城頭時,卻瞧見夜離雀的雪鴻已纏上了沈漪的脖子。
她只輕輕一扯,便帶著沈漪縱身躍入城中,以內力催動聲音,極是響亮地留給了城外眾人一句話,「想死的儘管進來!」
魍魎城就在眼前城門大開,城外之人卻被這群毒蠍暫時逼退數十步,催促殿後的弟子速速燃好火把,上前燒殺這群尾隨而來的毒蠍。
魍魎城中,夜離雀鬆了雪鴻,睨視癱坐地上的沈漪,淡淡問出一句,「疼麼?」語氣略帶關切。似是知道沈漪不會回答她,她重新噙起笑意來,在沈漪面前蹲下,猝然捏住了沈漪的下巴,「你就那麼恨我?領了這麼一群人來索我的命。」
「你該死!」沈漪恨聲大喝。
她千不該、萬不該屠戮三山閣總堂,殺了她最在意的人!
「她也該死……」
「住口!」
沈漪打斷了夜離雀的話,拂開了夜離雀的手,猝不及防地將掌中最後一枚金針刺入了夜離雀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