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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江湖殺手都擅長隱匿自己,只是,再厲害的殺手也終究是人,只要是人便必須呼吸。藏息於風,這是很多殺手都會的招數。什麼是風聲,什麼是呼吸聲,夜離雀在莊子那幾日教過沈漪辨別。
今時今日,沈漪用在實處,方知那時候夜離雀對她的嚴苛都是生存之道。想到這裡,沈漪又忍不住想那妖女了。也不知她現下藏在哪裡,安不安全?
她轉身側臥,蜷起了身子,心道:「你說了會回來帶我走的……」明日,應當會是一場好戲。
只可惜,她不能親眼看見那些人的嘴臉,只能耐心等待夜離雀出現,告訴她四大世家裡面到底哪些人是鬼。
此時的夜離雀借著夜色在後山的林間穿行——
望月別院的位置她已經摸清楚了,現下便是摸一摸別院外的地勢,哪裡可以隱蔽,哪裡可以設置陷阱。
要完成任務,就必須先解決了燕姬身邊那七個跟班。若是以一敵七,就必須運轉《陰蝕訣》寒息倍增內勁,可這樣一來,一旦驚動了天樞堂那邊的四個掌門公子,又遭寒息反噬,到時候就算完成了任務,也要跟著折在這島上。
為了嬴官,並不值得。
或許嬴官給她這個任務,目的就是這個,希望她在玲瓏島上大鬧這一出,嬴官並不在乎她的生死,在乎的是她為了活下來可以重創多少四大世家的人?
甚至,魍魎城的船隻也許已經入了海,就等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夜離雀就是那隻註定要犧牲的螳螂。
奈何,夜離雀並不是一個乖順的人,已經想好了這次的任務要如何做。她不單要全身而退,還要反客為主,把火引到魍魎城去。
忙活了半夜後,夜離雀基本摸清楚了別院方圓兩里內的地勢,借著這些地方,她有足夠的把握一個一個地收拾那七個跟班。
正當她準備離開這裡,潛入天樞堂時,只聽身後的樹叢里躥過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夜離雀負手而立,看來她必須先收拾一個了。
隱匿在暗處的近侍是年歲最小的一個,臉上有七瓣小月牙。這些月牙都是燕姬每日親手畫上去的,美名其曰是欣賞少年,其實是她與這些少年調情罷了。
他看準了夜離雀的身影所在,袖底翻起一點寒芒,猝不及防地捅向了夜離雀的背心。就在他的利刃快要觸及夜離雀背心時,只見夜離雀陡然一躍而起,一個後翻落到了少年身後。驚鴻出鞘,森寒的鐵鞭勾上了少年的喉嚨,驟然勒緊。
少年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急呼,鐵鞭已嵌入血肉,將他瞬間了結。
論快准狠,江湖上夜離雀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這少年的身手已經可以排上江湖二流人物,只可惜他的對手是夜離雀。
夜離雀鬆了驚鴻,任由少年的屍首滑落身前。她低下身去,仔細檢視了此人的筋骨。是個練功的好苗子,怪不得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的武功修為。
她一路摸到了他的腰側,摸出了一把鑰匙。借著月光,夜離雀看清楚了鑰匙上的小字篆體小字「月居」。
「呵,漪漪,既然住進來了,自當再學點東西。」夜離雀很快收起了鑰匙,這燕姬最喜歡收藏武功典籍,想來這月居深處定然藏了不少寶貝。
只是,她現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潛入月居盜取武功典籍一事,可以往後推幾日再說。只見夜離雀站了起來,輕輕一踢,那少年的屍首便被她踢至了草溝深處。
此地偏僻,等這屍首腐爛發臭被發現,她應當送了好幾個兄弟下去看他了。
夜離雀潛入天樞堂時,天色昏暗,正是黎明時分,也是人最睏倦之時。趁著看守賀禮的四海幫弟子打盹之際,夜離雀將假的《陰蝕訣》隨手放入一份賀禮盒中,悄然離去。
天亮以後,當年揚威鏢局的迷霧也該退散了。
她最是喜歡看這樣的戲,於是,她趁著賓客未至,先藏入了正堂上的橫樑。這四海幫最是財大氣粗,仗著東海明珠取之不盡,在大胤置辦了不少買賣。所以這正堂修建得極是華麗,若不是因為此處是東海深處,又是江湖人的地盤,便已經犯了大忌。
小小平民,竟敢用王孫貴胄的規制修建庭院,也幸得大胤這兩年正在恢復生機,沒有精力收拾這些江湖人,所以玲瓏島如何,朝廷一時也做放任之態。
夜離雀棲身在橫樑之上,這橫樑的寬度恰好遮下她的身影。橫樑下懸著七盞琉璃燈,燈盞裡面都是上好東海魚油,每月添一碗油,便可通明一個月。自下往上看,恰好逆光,甚至還刺得人眼睛疼。
這裡絕對是最好的觀戲台,夜離雀只懊悔,上來之時沒有在瓜果盤裡抓一把花生,更懊悔沒有順一壺酒上來小酌。
趁著等待的當口,她可以小憩片刻,枕在這兒以逸待勞也很是不錯。
天色漸亮,底下的喧鬧聲是越來越大。
夜離雀還是睡不成了,只得盤腿坐起,凝神打坐調息。這兩日她體內寒息異動了數次,至少今日,她必須保證這些寒息不會突然反噬,壞了她的正事。
隨著日頭越來越高,前來道賀的江湖朋友已經齊聚一堂,底下寒暄不止,酒香撲鼻,一派熱鬧不休。
「公子與夫人到——」
夜離雀等了許久,終是聽見了最想聽的這句話,她嘴角一揚,停下調息,滿是期待地向下投去了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