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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前,我答應了她當說客,換取她的信任,放我離開。只是她向來謹慎,我臨走時,她餵了我傀儡藥,就怕我一去不歸。」
「那日在北柳州州府,傀儡大肆出沒,我便知道事情不簡單。本想趁亂救一兩個無辜百姓,哪想竟在那裡遇上了你們……」
夜離雀眉角跳了兩下,打斷了她,「漣姐姐,你那時的武功可比當年要好許多。」
青崖心跳快了一拍,夜羅剎這妖女果然心細如髮,這一點教主提醒過她,並沒有那麼好糊弄。青崖不敢遲疑,當即回答道:「幽獄牢中還關了一位不知名的老婆婆被關在裡面。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多虧老婆婆指點我運功調息,護住心脈,我才能平安活下來。離開幽獄那日,我本想去與她道別,哪想東方離告訴我,那位老婆婆已經亡故多月,屍首也不知扔去哪裡了。」
「我也問過東方離,那老婆婆到底是何人?她說,那是她兄長抓來的,兄長的私事,她從不過問。」
夜離雀靜默不言,一時不知該接青崖什麼話。
罪魁禍首東方破雲已故,恩人老婆婆又不知何人。夜離雀想,報恩是肯定報不了了,如今她只能把這筆帳記在東方離頭上了。
「漪漪。」夜離雀看了一眼天色,「再過半個時辰,便要天亮了。你趕車帶漣姐姐先走,我辦完事便趕來與你們會合。」說著,她拿出了無常肆給她的滄溟教令牌,塞入沈漪手心,「拿好了,一刻也不要停,先離開北疆,然後……」夜離雀想到一事,「你們趕去最近的官府,把這金丸遞給知府。」
當日謝公子留給她的金丸,她一直留著一枚當信物。江湖事江湖了,鮮少江湖人會把火燒到朝廷來。所以,放眼整個天下,只有謝公子能給她們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小住。她拿出那枚金丸,也塞到了沈漪的手心裡。
北柳州州府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肯定已經驚動過官府。謝公子是個聰明人,一定已經帶人北上尋找她們了。只要金丸現身北疆州府,謝公子一定能找到她們。
沈漪緊張問道:「那你呢?」
「我平生最恨被人要挾。」夜離雀臉上浮起一抹淺笑,「我絕對不會讓漣姐姐有事。」
沈漪覺察了她的心思,急道:「你想潛回幽獄?!」
夜離雀眯眼笑得像只月下狐狸,「嘖嘖,我家漪漪是越來越聰明了,以後怕是許多事都瞞不過你了。」
「那可是幽獄!我們好不容易才離開那個地方!」沈漪絕對不會讓她如此冒險。
青崖也被夜離雀的這招「回馬槍」驚呆了,恍然為何她會故意放慢馬車,原來她已經存了心思要回去,殺一個措手不及。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夜離雀覆上沈漪的肩頭,認真道,「我會小心行事,只要摸清楚巫先生在哪裡便好。傀儡藥的解藥,我一定能安然帶回來。」說著,她覺得這樣一板一眼地說話實在是奇怪,復又玩笑接口,「你若是心疼我,不妨等我回來再心疼。」
「胡說八道什麼!」沈漪羞惱怒喝,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阿姐。阿姐若是知道她對這妖女起了那種心思,也不知阿姐能不能接受。
夜離雀見好便收,笑道:「我一個人無牽無掛,得手的機會反而大。你別以為你無事可做,漣姐姐我可是交託給你了,你可別讓我失望。」
沈漪知道這不過是她的託詞,這妖女只是不想她跟著她去冒險。
「你!」
「我想你們一定有很多話想說,不妨好好聊聊。」
夜離雀向來不喜歡愁雲慘霧的告別畫面,她不等沈漪應聲,便轉身離去。沒走兩步,她順手摺了一支野草,舉起來搖了搖,權當告別。
清亮的月光沁潤了她整個紅裳,明明就是九死一生的險事,她卻去得這般愜意,仿佛死生之事不過芝麻綠豆的小事而已。
若說之前沈漪的整顆心都貼在阿姐的安危上,那現下沈漪的整顆心都為夜離雀緊張了起來。
她情不自禁地往前追了兩步,呼道:「夜離雀!」
夜離雀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
可沈漪知道她聽得見,雙手合攏唇前,大呼道:「江湖第一大禍害!」
夜離雀失笑出聲,終是回首,微微昂頭,揚聲道:「禍害必須遺千年!」雖說只是兩人的打趣之言,可沈漪當承諾聽了,夜離雀當承諾許了。
張臂揮手,夜離雀這次轉過身去,臉上笑意消失得乾乾淨淨。這種纏纏綿綿的告別,實在是不是她該做的事。只見她足尖一點,飛快地竄入荒原深處,好似驚鴻掠影,一瞥之後已是江湖不見。
青崖憂心忡忡,夜離雀突然折返,她該如何知會教主?
「阿姐,我們走。」沈漪收斂心神,親手掀起車簾,示意青崖先上馬車。
青崖扣住了她的手腕,遲疑道:「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幽獄的可怕,阿離一人前去,實在是太危險了。」
「阿姐的意思是?」沈漪問道。
青崖盯著沈漪,「我不放心她,又不知道能幫上她什麼。」說到難過處,眼眶裡很快便噙起了淚花,「我不想成為你們的拖累。」
「阿姐不是拖累。」沈漪安慰青崖,「是我們來晚了,才讓阿姐受那麼多苦。」
青崖哽咽道:「若是阿離有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心安。」
現下是沈漪陷入了兩難之地,她確實不放心夜離雀,可也不能把久別重逢的阿姐一人扔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