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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星宮主靜靜聽著,像是聽著別人的事。
他說的匪夷所思,但她聽的很認真,也很仔細。她的養子從不騙她,她相信那些事。
聽到最後,憐星宮主只是嘆息:「確實很像你大師傅作風。」
花無缺看著她:「無缺求您,離開大師傅!」
憐星宮主抬頭仰望天空,笑道:「你看那月,如果沒有星辰陪伴,該有多寂寞啊。」
彎月高高懸掛天際,它的光亮,遮掩了星辰的光芒,星月相伴。沒有星辰,彎月孤獨寂寞。同樣,沒有彎月,星辰暗淡失色。
「無缺,她畢竟是我姐姐,不會那般殘忍。」這只是一句欺騙自己的話,她了解她,姐姐從不會對任何人付出真心,就算是當年那玉郎江楓,愛的也不過是他的顏。
移花宮門下弟子,無論是誰,都需得斷情絕愛。那套嚴厲的宮規,百年來教育出多少冷血無情的門人,但憐星宮主卻是個另類,她的溫和,她的柔情,影響了下一任弟子花無缺,她使得移花宮再也不是那座冷冰冰的世界。
「我此生,斷不會離開姐姐!」哪怕死亡。
花無缺已至月下飛掠,玄月如鬼魅般,自他身後跟隨。
他在腦中瘋狂回憶過去,過去與現在的相同和不同處,原本偏離的軌道,被小魚兒慢慢拉回正軌,三月之約,三月之約,便是二人大戰,小魚兒假死於他之手。
他已猜出小魚兒這個計劃,為今之計,他想陪他演下去,但他必須先去告訴小魚兒,自己已全部想起,自己已不打算逃避。
愛就愛了!
他認了!
狀元樓的酒席已散,不僅小魚兒沒見到,連江別鶴也不在那裡。
店小二說:「突然來了一個人,在群俠面前一掌拍飛江大俠。」
花無缺疑問:「一掌?」
店小二肯定點頭:「一掌,就一掌。然後他拍掌大笑,穿過窗戶,直接不見了。」
花無缺忍不住笑了,他能想像小魚兒那笑嘻嘻玩世不恭的模樣,包括江別鶴那憋屈模樣,江南大俠江別鶴,連小魔星江小魚一掌都接不了,想必已丟臉丟的不能見人。
花無缺又回到客棧里。
屋裡有一絲奇異的香味,荷露倒在地上,嘴角啼血。
花無缺大驚之下,立刻上前,將她抱起。
荷露似筋脈被拍斷,全身已冷冰冰,幾乎斷氣。
「這……荷露,這何人所為?」花無缺面色不忍,伸掌將洪厚內力打向荷露體內。
荷露此刻已油盡燈枯,體內猶如無底洞般,不管打進多少內力,都毫不見起色。
她半睜雙眼,無力靠在他懷裡,幾乎斷氣般開口:「公子……」
花無缺的雙手幾乎顫抖,他額頭冒著冷汗:「為何?為何?」
荷露臉上笑的蒼白:「奴婢……奴婢撒了謊,奴婢告訴他……公子沒有遇到任何人,可惜……」
「那個人是不是銅先生?」
荷露已無力點頭。為了保護公子在意的鐵心蘭,她撒了謊,隱瞞了鐵心蘭的存在,可惜這世上還有什麼能瞞住邀月宮主。她越是隱瞞,邀月宮主越是相信,花無缺對此女的不同,很可能,已從此女口中得知過去。
「但……但奴婢說了你們三個月後的生死決鬥。」這也打消了邀月宮主的懷疑,頭兩次的狠心追殺,到後來的約定,讓她堅信,花無缺還牢牢掌握在她手中,還順著她安排的路子行走。
花無缺已握住荷露的手,眉頭緊蹙,咬著牙道:「荷霜,為何要為我做這麼多?」
聽到「荷霜」這個名字,荷露笑了,輕輕哼起一首歌,那是一首童謠。
七歲那年,她和姐姐第一次來到移花宮,她捧著白兔坐在草地上,一邊撫摸白兔,一邊哼著母親給她唱過的歌謠。
微風拂過,送來淡淡花香。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出現在花叢另一邊,目光相視之後,小男孩假裝咳嗽兩聲,小腦袋探頭偷偷察看四周,確定無人,又立刻從樹後跑出來,在她面前坐下,好奇的想伸手。
「我可以摸摸它麼?」
得到女孩的同意,男孩笑的特別開心。
「我叫花無缺,你叫什麼?」
「荷霜……」
花無缺眼眶已紅,懷中人兒已完全沒有氣息,這個陪伴他十幾年的女孩,默默為他付出,為他奉獻,不求回報,他卻很少給她好臉色,連她的名字,也喊錯十幾年。
棺材鋪的老九在街邊開了幾十年生意,客人基本都是提前到他店裡預訂棺材,今晚上卻突然有一個奇怪的客人上門。
那客人不僅要棺材要的急,連屍體都抱在懷裡帶出來了。
老九看對方懷裡那人一身女裝,像是年輕女孩,不由唏噓,不是壽終正寢,年輕人的死亡,總會讓人可惜。
花無缺紅著眼,將荷露放進棺材裡,以內力赤手釘棺,親手將棺材帶到郊外,挖了坑,埋進去,做到後半夜。
直到郊外風向變了,蒼狼在山頭哀嚎!
「花無缺!」
這個聲音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就在上空,在這片安靜祥和的天地間,聲音嘶啞如餓狼撲咬時的哼聲。
花無缺怔了怔,盲目的抬頭去看。
夜已深,月光下,樹上站著一個人,那人戴著青銅鬼面,隨風在枝丫上晃動,身形輕的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片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