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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真灼沒想到她居然會問這種問題——從前兩人出於類似避嫌一樣的理由,都早就習慣了刻意疏離並忽視對方,因此像這種直白話語,記憶中倒還真是極少說。
不過仔細想想,奚幼琳說得實在也沒錯。
按理說發生了那種事情,兩個人確實應該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彼此不要接觸,等時間慢慢過去一切自然便都會好了。可這次不知怎麼的,兩個人的接觸卻頻頻不斷。
不該發生的一夜之後,還有不該發生的吻、不該有的同行,甚至是現在這種不該有的對峙。
於是沉默中衛真灼垂下眼睫,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抱歉,我只是怕你喝醉不安全,沒有別的意思。你休息吧,明天……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她說著便後退了一步,準備離開。
一旁奚幼琳沒想到衛真灼開口就是句「抱歉」,更沒想到她之後會說出這樣的話——這簡直完全是曲解。奚幼琳難得想將心事攤開一些說給她聽,卻沒想到就換來了如此敷衍的應。
這樣想著,她便不可抑制地覺得有些憋屈,而再抬眸看見衛真灼要走的動作,奚幼琳就忍不住說了句:「站住!」
這聲音雖然並不大,卻飽含了威懾。衛真灼聞聲果然愣了愣,頓住了要走的動作。
「我是這個意思嗎?」奚幼琳上前逼近她,平日裡臉上雲淡風輕的笑意這一刻已經全然不見,變成了另一種少有的、十分認真的薄怒:「你能不能好好回答我?每次都裝沒事人,你到底是會失憶還是沒有心?」
「……」被控訴為沒有心的衛真灼翕了翕唇,想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卻發覺這四五年來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隱形問題已經太多,以至於她一時還真是無法給出理智的回答。
更何況奚幼琳此刻肯定是醉了,否則她決計不會有這麼明顯且強烈的感情流露。
衛真灼並不想和醉酒的人去解釋一個理不清的問題,不由得也乾脆選擇了不再心軟和她糾纏,而是一咬牙快刀斬亂麻:「我解釋過很多次了——沒什麼別的意思。你總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此話出口效果立竿見影,這硬到硌人的回答讓奚幼琳覺得心裡一堵,一時想不和她爭幾句都不行:「膈應我就讓你那麼開心?好好說話行不行?」
這話由奚幼琳說出來未免也太過不講道理,衛真灼立刻就哂笑著反駁道:「你不也一樣麼?要比膈應人……我們誰比誰好?」
奚幼琳有些醉昏了頭,當真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答,便出現了一時的猶豫和愣怔。
這話倒還真是沒錯——誰比誰好?衛真灼是總對她一副避而遠之的奇怪態度沒錯,可她自己這幾年來也沒少擠兌衛真灼。兩個人明面上看起來合作愉快、關係進退有度,但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彼此其實是有來有往,招惹對方的手段稱得上半斤八兩。
一時間趁著奚幼琳愣怔的空隙里,衛真灼便見縫插針地握住了她肩膀,將她整個人往房裡塞,企圖將她塞進去後關門,讓自己得以脫身。
可奚幼琳到底還是沒有醉得透徹,因此在衛真灼碰到她的第一秒就回過了神,反手制住了衛真灼,將她按在門框邊。
「別。」熟悉氣息傾覆上來的瞬間,衛真灼很明顯地皺起了眉,制止奚幼琳接下來可能的動作:「奚幼琳,別鬧。」
她動了動被壓制住的肩膀,將按著她的奚幼琳往一邊推開:「這樣做不合適。我們……不合適。」
她說到這裡,又垂下眼睫低低地補了一句「對不起」,不知道在對什麼事道歉。
奚幼琳見她姿態放軟,縱使心裡會有所不忍卻還是握著她不放手。半晌沉默過後,她忽然微眯起眼笑了笑。
「什麼是合適呢?」她說著,想起了兩人之間許多的陳年往事,包括上個周五,也包括四年前兩人相識不久的某天。
果然,奚幼琳知道她還是根本沒有辦法將一切都當做未曾發生。她其實記得很多事情,且從來都不曾忘懷。
——她記得許久以前第一次見到衛真灼時自己的心情,記得她後來第一次說出不可挽回的話時對方的神態,也記得這五年間兩人許多次隱忍的不歡而散。
她也記得上個周五。記得那時候衛真灼吻上她耳際的呢喃低語。
「衛真灼。」她想著,就問出了口:「你說你不喜歡我?」
「是。」衛真灼垂著眼睫,回答的聲音很低,卻萬分篤定。
「那你告訴我。」奚幼琳說著便冷笑了一聲,眼裡閃過了一瞬的不信任:「那天晚上,你為什麼要和我說……」
她伏在衛真灼耳邊,逐字逐句地複述了幾句話。
衛真灼原先還只是狐疑,而聽到最後臉色便禁不住開始不停變幻。她翕了翕唇,半晌只能冷硬甚至微怒地回了一句:「只是喝醉了,酒話而已。這樣的胡言亂語……你也相信?」
奚幼琳聞言卻絲毫不動搖,只是看著她嘲諷地笑了一聲。
——她當然相信。她此刻也喝醉了,有什麼不敢相信?於是她立刻便笑答道:「我信。」
奚幼琳說著,就這樣毫不退縮地徑直看向衛真灼,眼裡浮上了帶著點微醺氣息的迷離笑意,半晌後放軟了音調輕聲問道:「……你也信。對不對?」
「……」衛真灼迎著她的眼神,鼻尖縈繞著她身上微顯陌生的淡香味。在一時依稀的酒氣纏繞間,她便不知怎麼地有些亂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