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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不說阿玉說的對還是不對,也不繼續新的問題,只這麼一個態度,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最起碼原本對於即將發生在身邊的戰事還有些忐忑的王祥,也反應過來顧雍的意思。
雖說王祥這一次來到東吳,沒有說過一個字有關於戰爭,有關於他求庇護的言辭,可這些揣摩人心的政治生物們,從見他的第一眼就已經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嘍,才有了顧雍帶著王祥遊山玩水的這一趟會稽山之行。按照這個時代含蓄講究的做派,他這已經是在避免了給予政治承諾的情況下,隱晦的給出了安全保證。
不護著你,不保證你未來安全,能帶著你怎麼瀟灑的玩?這是告訴你,大可放心,隨便浪。
原本吧,這操作十分的妥帖和到位,最起碼從王祥這一日玩的這麼輕鬆痛快就已經可以知道,人家那是基本領悟了這一點的。而且還用幫著東吳的孩子揚名,作為他表示感謝的一種態度。
可到了這會兒,阿玉這話一出。呵呵,對於王祥來說,其實是一種打臉,看看,連孩子都看出來了,你還擔心個毛啊,這政治情商相差的也太遠了,這麼點歲數都白過了。若是遇上個心眼小的,沒說的,別說是前頭答應好的傳揚名聲的事兒了,就是不借著名聲黑你都是氣量大的。
顧雍很顯然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不評價阿玉,反過來卻對著王祥說出了這麼一段話。王祥在政治上或許不成,畢竟他沒做官,接觸的東西和這天下大勢有關的也少,所以漏了怯。可在其他方面,這人能撐起偌大的名聲,就絕對不是什麼蠢人,還能不明白顧雍看顧阿玉,幫著圓話的意思?
王祥那是多麼能忍的一個人啊,而能忍的,一般心胸都不會太小,最起碼一些小事兒他都能看的開。因為如是事事都記恨,那這麼多年,自己就能憋屈死自己。所以嘍,他第一時間就哈哈的大笑起來,然後微微搖頭,帶著幾分自嘲的說道:
「果然,我不出仕是對的。如今已經是這些青年英才的天下了。顧公,如此賢才,你可要看好了,等我回去,多贊幾句,只怕到時候來搶人的不止一個。」
看看,多會說話,不但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大度,還順帶又捧了一下阿玉,什麼叫來搶的不是一個?這是說若是蜀漢聽到名聲,只怕也會來搶的意思。而能做到三國聞名,在這個時代,那就是天下皆知了。這不是捧是什麼?
王祥捧阿玉,可不是那種被打了左臉送上右臉的行為,而是從這些話語裡,用自己的寬宏大量,來襯託了一下阿玉,雖然他們都知道阿玉未必知道王祥來的目的,可就阿玉這政治敏感度來說,你能保證他不知道這在廬江隱居的王祥到這裡是來避難的?對著避難的說什麼那邊是小問題,那態度……桀驁?鋒芒畢露?
呵呵,好吧,其實暗地裡王祥還是反擊了一下。最起碼人情練達的顧雍是這麼想的。那麼阿玉是不是知道?親,他能不知道?可是他能不說?一來這麼一個打響名聲的良機實在是不容錯過;二來他到底只是十七歲,年級擺著呢,不銳利些,豈不是不符合身份;三來……人顧雍要他說的,他除非藏拙,不然有拒絕的權利?
阿玉不想為了王祥的面子委屈自己,那自然只能是有什麼說什麼了。當然,這顯擺過了,該有的謙虛也是要有的,該彌補的也要彌補一二,雖然未必有什麼大用,好歹態度總要端正些。
「玉不過是個無知小子,連紙上談兵的趙括都不如,那裡值得人來搶,王公謬讚了。倒是王公,潛居廬江幾十年,教化一地百姓,庇佑無數生靈,讓這戰亂頻繁之地多了不少的生機,這才是功德無量。」
所以說人的嘴最是奇特呢,這上下兩張皮,不過是換了一種說法,原本的躲避戰亂,求告庇佑之旅,聽著好像這一次王祥是特意過來擺脫東吳諸公,爭鼎天下莫傷百姓一般。這檔次蹭蹭蹭的,就立馬上去了好幾個個台階,上升到了悲天憫人的地步。若是傳出去,王祥的名聲只怕還能在上去一格啊!甚至連著顧雍,這個接待的,或許都能混一個心存百姓,仁善大度的名聲。
所以啊,聽到阿玉這麼說,別說王祥了,就是顧雍也忍不住眼睛又是一亮。王祥眼睛亮那是因為阿玉會說話,不但是兜全了他的臉面,還給了他新的操作方向,有助於他提升自家的影響力。而顧雍眼睛亮,那是因為他覺得,這秦玉,那真真的就是個天生的官料子。
官是什麼?能力大小不說,想要爬的上去,想要一路順暢,那靠的就是臉厚心黑嘴皮子會說啊!不能死的說成活的,在這個年代想好好當官簡直就是做夢,沒見人家打個仗都得玩個心理戰嘛;沒見動不動就要有個什麼陣前來使,來個策反什麼的嘛;這腦子活絡,嘴皮子會說,簡直就是成為名臣的必備條件。連著黃蓋都要秀演技了,你說,這重要不重要?
顧雍敢說,就衝著今日這一段話,王祥回去後要是不拼了老命的幫著秦玉宣傳名聲,他這顧字能倒過來寫。就是他自己……回去後不送過來三五車的禮,那就是自己沒理了。
想到這裡,顧雍又一次大笑了起來,伸手用手指虛點了阿玉幾下,語氣親近的說到:
「好小子,如今我倒是相信了王公的話,如此人物,必定三家爭搶,天下皆知,好在我會嵇山有靈,我東吳有幸,老夫等著,等著你功成名就,匡扶天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