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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扯遠了,繼續說這一本本的冊子,上頭上半年剛查抄清理出來的官田,又有十分之一被各處的士紳們侵吞了,還有某些本不怎麼打眼的士子鄉宦,家中田產多了那麼一層。用事實證明著什麼叫作死,什麼叫貪婪。
「看看,這家更覺,不單是侵吞了五百畝官田,甚至還加了租子。六成的佃租,他怎麼不去搶啊!前兒潭拓寺的和尚和人說什麼色相,要我說,都不用多說別的,讓他們知道知道這些人,就能明白什麼叫色相。外頭清高自持,內里貪婪成性。表面寬和仁善,裡頭敲骨吸髓……」
經歷司的人比外頭的那些錦衣衛們多幾分文氣,有些本就是秀才之類的文人出身,有些則是武舉出身,讀書識字不說,見識上也比尋常的武人更多些。所以嘍,這說出來的話,也更犀利,更刻骨。
聽聽,色相,呵呵,這可真是夠狠的,還借著人和尚的嘴巴說事兒,那真是,就差沒直接說什麼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
「里外兩張臉,這不是常見的嘛,不然怎麼會有偽君子一說?可見古人早就明白了,還用你來發表真知灼見?」
嘴毒的不是一個兩個,越是查證這心火就越是按壓不住,他們花費了多少精力,用了多少人手,好容易整理出來的田地,弄了半天,莫不是給他們侵占田地尋了方便?若是這樣,這裡頭只怕好幾個都想吐血了。
好在這火還沒竄到頂上的時候,外頭幾個負責人聽著有些不對,忙走了進來,用查看各個計算出的數字的方式,將眾人的情緒給壓了壓。對剛才裡頭的那些叨叨生聲,那是權當沒聽到。
而那那幾個剛才還突突的和機關槍一樣的傢伙,一看上司來了,還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也忙閉了嘴。在沒有比錦衣衛的人更懂什麼叫禍從口出的了。上司不問,那是告訴你,你不敢管;順帶給你一次改過的機會,自己可不能犯傻。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干點活呢。
瞧著這屋子裡安生了,那本事近來隨意看看的大人,看著這紙張上的一個個的數字,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總計少了多少?都在那幾個省份?」
「北面沒動什麼,被吞的基本都是南面,大人,看,都在這張單子上。南面每一個省份基本都有,而且吞下去的也就是幾戶人家,多是有子弟在朝堂……」
都不用多說,將那幾處顯眼的地方給這大人那麼一指,那文書立馬就機靈的退了下來,而那大人呢?看著那幾個數字臉色也有些不好。不過大人就是大人,再怎麼不好,也沒像是那幾個人一樣吵吵,只是咬了咬牙,隨即讓邊上的阿玉幫著重新謄抄列清單。
「行了,這東西給我吧。對了,你們啊,一會兒給我閉上嘴少說幾句,要是漏了風聲,小心老子剝了你們的皮。這單子……記住了,你們誰也不知道,明白不?哦,對了,你們再忙乎一下,將各處的佃租什麼的整理整理,看看差額,再細算一下,哪幾家租子最高……」
經歷大人警告了眾人一番,話音才落,就急匆匆的帶著清單,往指揮使的地盤走去。阿玉微微一抬眼,看到這一幕,那眉頭就微微一挑。對這單子進宮後可能受到的□□深表歉意。半年啊,萬曆皇帝該失望成啥樣?
不過等著看到剛搬過來的一疊散碎消息,阿玉的嘴角又是一陣的抽抽。丫丫的,這麼多,為啥他們就不能先按照各地,各個時間,先來個大概區分什麼的呢?這一張張的記錄整理,要忙乎到什麼時候去。不過這佃租……
阿玉對於錦衣衛踩文官一腳那是算的准準的,或許從他剛開始提出這個事兒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點數。畢竟這一任錦衣衛指揮使劉守有雖然武藝不成,讀書不成,連著管人管事兒也一樣不成,可有一點人家做的那是啊相當的好。那就是和太監的關係十分融洽。而有了這麼一個上司,自家人入宮什麼的,就比一般人方便的多。告狀更是一告一個準。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有這麼一個個的實錘……想來今年的冬日,只怕還有一場血腥要折騰呢個了。
悲天憫人聽到或許會流血送命的或許要說了,阿玉你明知道這樣的事兒為啥不阻止?這不是眼睜睜的看著錦衣衛坑人嘛。
這叫阿玉說,為啥要阻止?這不是他們自作自受,該得的嘛?真救了他們,那對於那些常年受到壓迫剝削的人們是否公平?那些因為交不上租子賣兒賣女,家破人亡的人家又該尋誰來拯救憐憫?
若是按照阿玉自己的心性來說,他不單是不會幫忙,甚至恨不能多殺一殺呢。若是能借著這個,每年來上一二次,或許能將天下這貪腐的風氣轉變幾分。而貪腐這樣的事兒定時清理清理,事實上更符合一個國家健康運轉的需要不是嘛?
所謂寧做太平犬,莫為亂離人,想想朱元璋剝皮實草的殺貪,想想幾十年後的天災人禍,能安穩一時,能安撫一世,這才是阿玉的功德。從他點醒皇帝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
「看樣子,這次又要清算一批了。」
「這些人一個個的,也太不長記性了,這才過了多久……」
「銀子是個好東西,可這為了銀子不要命……呵呵。」
「都說我們是壞人,看著這些數字,我怎麼突然覺得爺挺善良呢?我家那些地,一項都是五成的租子。這裡這幾個居然還有七成的,這是不讓人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