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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青雀,你拿著這個,好歹也能借點力,記著,跟著我的腳印走啊,這可是山里,有蛇的。」
說完,背著兩個背簍,還提著個刀的李承乾就走到了最前頭給弟弟們開起了路,養尊處優長大的李承乾雖說往日打獵什麼的,也沒少干,可這樣開路的事兒卻從沒做過,雖然知道怎麼幹,可真上手卻十分的吃力,每幾下就渾身開始出汗了,手臂酸軟的很,可即使這樣,他依然堅持著,還時不時的回頭看看弟弟們,生怕他們有什麼不妥。
這樣的哥哥,你說好不好?那能不好嘛,就是往日心有不忿,覺得自己分外優秀,卻只因為生的晚就沒了太子之位的李泰也忍不住眼睛有些酸脹起來,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大哥,目光親近溫和了好些。
而後頭的李恪呢,這感悟就更直接了,一邊拉著李佑,一邊腦子裡不斷的閃現自己親媽說的話:
「恪兒,雖說外頭那些人說的沒錯,你血脈尊貴,集兩朝皇室血統於一身,可同樣的,也正是因為你這血脈,所以處境分外的尷尬,你只想,那些推翻了大隋的功臣們可願意看到一個留著楊家血,有可能為外祖父的皇子繼位,就知道那些都是妄想。甚至你還要小心,那些人為了斬草除根,害了你的性命。所以,兒啊,別聽那些大隋舊臣的,他們不過是想借著你,搏一搏而已,輸了死的是你,贏了他們就成了復興功臣,哼,若是他們真的那麼忠貞,怎麼會做這大唐的臣子?……」
「兒啊,將來這帝位若有他主,那只能是嫡子中的一個,長孫家可不會讓別人的了去,只是這幾個嫡子,唯有太子登基,我的兒,你們兩個才有可能活命,其他人……哪怕是為了你這除太子外最長的排行,也不會容得下你。恪兒,跟著太子,讓你父皇知道你的恭順,對你沒壞處……」
往日楊妃說的這一切,李恪聽了雖然知道有理,卻感觸不深,甚至還常常在身邊那些圍著他的老臣的嘀咕下,產生一種動搖,覺得帝位什麼的,好像真的觸手可及。
可近來許是跟著太子出來次數多了,漸漸的倒是真的感覺到了許多以往不曾注意的事兒。比如那些一同比賽的孩子中,功勳貴胄子弟每每遇上他,似乎總會避忌一二,而世家門閥的子弟則客氣的很有些假,即使是大隋老臣家的孩子,所謂的親熱也透著幾分生疏,似乎很怕讓人知道他們和他親近一般,這讓他對自己的處境越發的明了了。那些大人,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足夠糊弄人,可孩子卻不會,他們這樣其實更能說明這些人對他的態度,不是嗎。
明了了那些所謂的忠心,所謂的親近又多虛浮,李恪那剛剛有點起苗的野心立馬就偃旗息鼓了九成,剩下的那一分不甘,藏在了身體最深處,或許只有深夜夢回的時分他才能偷偷的品味一二了。
而對這一種處境有了清晰的認知之後,再回想楊妃的話,李恪自然對那跟著太子這個事兒也上了心。他本就是個聰明人,對於李泰的妒忌,怎麼可能不知道?甚至他覺得,太子其實也一樣知道,可再看看李承乾是怎麼對待李泰的?哪怕這裡頭有太多的作假,太多的刻意,李恪也不得不說一句,太子這個大哥做的,真的是很合格,讓人怎麼都挑不出錯來。
一邊是,寬容,大度,長兄風範十足的太子,一邊是小心眼,愛妒忌的老四,李恪覺得,即使沒有楊妃叮囑,沒有繼位希望的他,也知道該選誰。那麼既然想清楚了,李恪自然也不會一點動作都沒有,好歹他和太子同年,尋個話題,幫上一把,還是很容易的。
「大哥,聽說又有人要彈劾你,說你總是出宮玩耍,有礙學業?這些人怎麼就和蒼蠅一樣,不知道消停呢?怎麼樣,你可有應對的法子?要不要弟弟幫忙?」
這是要表明態度?難道這小子想清楚了?嗯,難說,不過既然他那邊先伸出了橄欖枝,李承乾自然也不會推卻好意,只是……
「有什麼應對的法子,嘴長在他們身上,我還能堵住了不成?再說就是阻止了這幾個,還會有其他人,一樣。他們啊,就靠著這個刷存在感,刷政績呢。我還能怎麼辦,誰讓我是太子呢,這個位置天生就是讓人彈劾的。」
這是李承乾頭一次將太子這個位置的性質說出來,你別說,這一下挺猛,一下子就將三個弟弟都給鎮住了,特別是李泰,瞪著大圓眼,喘著粗氣,滿是擦詫異的問到:
「什麼意思?就因為是太子?不管是誰?只因為太子?」
「不然呢,你以為他們是為了什麼?這些靠著彈劾彰顯功績的人,不彈劾太子,難道去彈劾父皇嗎?他們敢嗎?魏徵……這樣的畢竟是少數。既然他們膽子小,不敢直擊君上,又想彰顯清名,那不拿著太子做文章,還能拿誰?其他大臣?除非是敵對,否則……看阿玉那麼多親戚就知道,這些人關係錯綜複雜,可未必狠下手。倒是孤這個太子,說是君又非君,說臣又非臣,大臣想幫也顧及多多,位置尷尬,還目標顯眼,他們怎麼可能放過?反正即使噴到臉上孤也只能忍,不然就是不夠大度,不夠寬容,這樣的軟柿子多趁手。」
這一番話說的,直接讓另外三個傻眼,而李承乾滿臉的苦笑,就像是一個大大的巴掌直接扇到了他們的臉上。作為皇子,哪一個不對這太子之位沒有過蠢蠢欲動的心思?可他們從來不曾想到,他們看著光鮮亮麗,讓他們忍不住妒忌羨慕的太子之位,居然帶著這樣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