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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讀書的,那沒有一個不想往上考的,每年到了考試的時候,不管是縣裡頭的,還是府城的,京城的,那真是考一次,這些人家就要傷筋動骨一次,你們是不知道啊,前些年,咱們這縣城有個舉人,進京考試考了四次都沒有考上,原本家裡百十畝的地都給賣了個乾淨,最後連祖產都沒有保住,只能租房子住,靠著家裡的媳婦,孩子做工掙錢,生生的熬了近二十年,這才等到了那舉人考中,偏偏剛考上還沒有一年呢,聽說,就在南下赴任的時候,得了風寒過去了,這一下子可好,一家子都沒有了指望,好在還有親朋接濟,不然這家非得散了不可。」
賈環聽到這裡,已經有些愣住了,他不由的想到了賈家,心下嘆息起來,這舉人家會有這樣的結局,和賈家其實何其的想像,都是不知道經濟營生,不懂得開源的結果,是家中男人不濟事的下場啊,若是那舉人在數次考不中的時候,能挺身出來好生的將家裡的衣裳放在首位,那麼即使就此不中進士,終身當個鄉紳,也不至於最後成了那麼一個樣子,好歹在鄉里,一個舉人的身份還是很有用的,不說別人投獻來的田產,能分到一些糧食讓家中吃上飽飯,給人當個幕僚,或者當先生教館,哪一樣不能掙錢?也就是讀書讀傻了的人才會兩耳不聞窗外事,誤了自己,也誤了家人。
賈家呢,一樣是如此,男人都不濟事,不知道好生的籌謀家族前景,一個個只知道坐吃山空,奢靡度日,還時不時的內鬥,這才是賈家最後敗落的根由。如此一想,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很有些興意闌珊起來,自己想著報仇,可是真算起來,自己也一樣是個不頂事的賈家男人,雖說因為他是婢妾子,是庶子中也身份最低的那一檔,在家中和僕婦地位無異,可他到底也是賈家的男人,他又何曾為賈家做過一絲半點有用的事兒?
他也是讀過書的人,對於嫡庶,對於等級知道的很是清楚,看看自家那個老爹賈政,一樣也是嫡子,可就因為是次子,所以即使是想當家,也需要老太太壓住了大老爺才有可能,不然就是大老爺趕他出去,他都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賈家的人對他如此怠慢,他心裡怎麼可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說起來,庶子被養廢,當小廝使喚,其實也是京城各家的常態了。他又有什麼好不平的,就是那賈代儒老叔公,明明是自己祖父的親兄弟,不也只能依靠家族一點施捨勉強度日嘛。
所以他就是想要怨恨,其實好像也怨恨不到自己父親和其他人身上,即使是璉二嫂子,那也是大房的嫡子媳婦,對他這個二房的庶子,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換了他是哪個位置,只怕做的也不會比鳳辣子好多少。當然王氏除外,那是人命,是奪產,是謀財害命,這生死大仇是非報不可的,其他人,他倒是能放下一二分了。
賈環這會兒和剛轉生的時候比起來,心緒已經平靜了很多,很多事兒都能心平氣和,設身處地的去想,整個人都少了幾分冷漠,說起來倒是這個家中的溫暖造成的,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家人,他脫去了那凍貓子的尷尬身份,也少了因為庶出身份造成的自卑,自然而然的變得自信了起來,而自信的人總是更懂得寬容的。
賈環吐出一口濁氣,只覺得自己胸中鬱氣好像也散去了些,重新整了整精神,垂著頭,繼續聽著興哥兒說話。
「雖說那舉人是個倒霉的,像是他這樣傾家蕩產的人不多,可是真說起來,為了讀書,為了科考,搬家,當東西,變賣家產的卻是不少的,當然了,有些是也是為了省錢,像是全家賣了家產,直接搬家到京城附近,就為了就近住著,省下些開銷的,有些是因為想要離著書院近便的,這樣的人家若是遇上了他們搬家的時候,倒是能買到些便宜的,若是敗家的,那未必就成了,說不得都是當鋪早就盯上的,那可就沒有了咱們的份了。」
「哦,若是這樣說起來,那也就是說這樣的好事兒其實也不是常常能遇上的了?」
魚娘也難得插嘴了,她在家一直幫著齊氏理家,也是對於銀錢比較敏感的人,聽著不容易有省錢的便宜沾,倒是有些失望了,興哥兒看著妹妹這樣,忍不住就想要安慰幾句。
「也不能這麼說,這年頭,不止是這讀書人有敗家的,這好人家出了不孝子,敗家的也不在少數,只要有心,總能尋著機會。比如鎮上某某家,那家大郎就不是個好的,最是喜歡賭錢,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敗完了家業。。。。。。」
聽著這兩個人居然開始對著那些敗家子也開始評頭論足起來,賈環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引得家裡其他人側目而視。
「大哥,哪有這樣一門心思想著人家敗家的,若是讓人知道的,說不得都能打上門來,再說了,這事兒也不是算計就能算計出來的,遇上了那是咱們運氣好,若是遇不上也沒什麼。咱們又不靠這個吃飯。」
他這一說,一家子總算是回了神,一個個回頭想想,都感覺有些好笑,不過是這麼幾百文的便宜,差點就讓自家人都魔怔了。實在是好笑的緊。興哥兒更是摸著腦袋,一臉的尷尬。
「也是,這事兒也就是說說啊,不能當真,不能當真,呵呵呵。。。」
「還真是,怎麼就犯傻了,好了好了,趕緊的收拾收拾,咱們也該吃飯了,看看說閒話說的吃飯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