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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道前程,說道能為,那洪書吏臉色不禁又是一愣,他爹當年也曾有不少人稱讚有能為,可最後呢?想到這裡,忍不住想說,這能力再大,也敵不過權勢富貴壓人,可一想今日是人家的喜事兒,實在不好說什麼掃興的話,便只是笑著說:
「你呀,這會兒只怕是得意自己有眼光,借著誇人家,說自己的好處呢。「
這麼一轉,將話頭引了開去,只是到底心裡落下了一絲痕跡,在吃酒的時候,忍不住多喝了幾杯,當賈訓走過來,有心尋他說話時,已經有了幾分醉態。
☆、第57章
賈訓今天那是相當的忙啊,不對,是從昨兒開始就忙乎的屁顛屁顛的,沒法子這漁村人家來幫忙做飯的,就沒有幾個是有整治宴席的好廚子的,去外頭請,家裡又沒什麼路子,不知道附近誰家婆子做飯做的利索好吃,請外頭有名氣的,手藝好的,價錢太高,不符合他們家如今這低調的形象,所以最後還是賈訓自己出了頭,靠著往日在賈府偷吃的時候瞧見的一點子,略微提上幾個還算是聽著就合理的意見,這才將這酒宴,整治的還算是像樣,最起碼這擺出來,看著比往日要好看上不少。
可也因為這樣,不知不覺,只是做個飯的功夫,這裡里外外幫忙的就把賈訓當成了這家中主事兒的人,可不是嗎,這會兒興哥兒是新郎,自是沒有他來忙乎的道理,齊氏又要在裡面當長輩,接待來的各路親友,就是魚娘也因為已經定了親,很多事兒不能太往外頭去,小三兒又小,能幫著招呼人就不錯了,這能做主這家中瑣事兒的自然也就只剩下了賈訓一人。
好在總算舅舅家,姑姑家兄弟們還算是不少,這才有了些休息的時間。這才轉身想弄幾口吃的填填肚子,這不就看到了洪書吏嘛,他心裡總是記掛著王家的事兒,雖說經過這一年多的時間,心中原本的鬱氣也算是散出去了好些,可是也不過是將賈家其他人往日的不好都盡數拋開了而已,那畢竟是家人,是親人,就是再有不是,那個家也養活了他,大伯一家子本就是受了二房的壓制,最是委屈,縱使對他不好,也不過是權當沒有他這個人,還因為賈家的門第,給了他庇佑,這已經是恩德了,他不能只記得不好的,全往了好處,所以他不怨,老太太不疼他,那是祖母,是長輩,那麼大的年紀,想疼誰,那是她的權利,沒有他指責的道理,就是父親,往日也算是疼他,也知道讓他去上學,又有生恩,自是也不能怨的,唯有王家,唯有王氏,是他心中最毒,最恨的人,已然是毫不相干,各過各的,還能為了銀錢害了自己一家子的兇手,只要想到這個,他的心就像是滴血一般。
所以他總想著若是可以,即使如今毫無干係,也要讓王家,讓王氏吃上些苦頭,讓她得些報應。為了這個,自然對著洪書吏頗為注意,畢竟兩人的仇家有些一致,更不用說,這是他在如此偏遠之地,唯一能知道哪些人消息的途徑,更是上心了幾分。
如今他看到洪書吏有些微醉,自然是上前想著趁機說些什麼,也好稍稍知道些消息,哪怕只是一鱗半爪,也是好的。
「洪先生,近來可好?聽說如今洪先生在衙門當了戶房書吏,上了正緊的名冊,恭喜先生了。「
在衙門,即使都是胥吏,也是有一定的區分的,有的是縣令從自己的私房裡拿出來請的幕僚,師爺,也有的是衙門公帳中支出的書辦,這些都是不在朝廷的縣衙正式人員序列的,說白了就是三無人員,像是師爺之流,因為是縣令這樣的官員聘請的,多半是有功名,有本事的,身份還高一些,那些書辦卻很多是賤籍之家出來的,或是家境實在貧寒,又沒有功名的讀書人,故而地位實在是低,薪水少,福利更沒有,還隨時有被解僱的危機,只有上了冊子,成為了縣衙登記在冊,上報戶部的,那才是有點保障的正式人員,未來升職成為典史什麼的,無品級的流外官才有可能,甚至運氣好的,就像是賈訓說的,混上個什麼□□品之類。
所以在衙門,要得一個正式的名頭,還是很麻煩,很搶手的,就和升職加薪,外帶給大餅是一個道理。而洪書吏也算是好運,一來他本是犯官之子,即使有人壓制,好歹他爹當初也算是有些人脈,在這家鄉之地,自然也有人幫襯,二來自己本身也有些本事,原就是有功名的讀書人,自然比旁人更多些便利,再加上還有劉班頭這樣的胥吏世家的人幫著打點,不過是沒多久,就讓他順利的爬了一階,離著重振家業,又近了一步。
也因為這樣,賈訓才能說恭喜的話,畢竟他們好歹也算是相熟,若是知道了,沒有反應那才是怪事兒。
洪書吏聽得賈訓的聲音,回頭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半響總算是分辨出這孩子是誰,立馬笑了起來,
「是你啊,我記得你是個聰明孩子,見識也好,只是可惜了,生在這樣的人家,將來就是有出息,只怕也艱難的很。「
或許真的是酒喝多了,不過是心裡想的私密話,一個不留神就說出了口,賈訓一聽,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眼睛裡精光一閃,笑著說道:
「艱難就艱難,人生來就是吃苦的不是嗎?只要步步走的紮實,不求那些不實際的東西,即使艱難些,也不容易遭了禍事,比那些個鮮花著錦,烈火噴油的,更穩當。「
一聽這話,洪書吏直接連醒酒湯都不用里,立馬就是一驚,隨即眼珠子裡就閃出了莫名的光芒,王家,雖說還不是什麼鮮花著錦,烈火噴油的地步,可是想想他們開國的封爵,想想如今後人的品行,他有理由相信,這樣的人家,只怕後面未必能得個什麼好下場,若是這麼說,豈不是表明,自家即使不用做什麼,這仇人也未必有什麼好報?